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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格魯想起了一位日本友人對他說過的話。這位日本人說:「你們盎格魯一薩克遜人的麻煩,在於你們把日本人看作成人,並按成人對待,但實際上,日本人還是孩子,應該像孩子那樣對待他。」可是,華盛頓聽進去了多少呢?當格魯的報告發到國務院時,大家都設為他是小題大作,他們認為,格魯是個可敬的但過於守舊的人,容易輕信,而且,他在日本呆的時間長了,對大和民族大概產生了同情,這種同情心使得他的任何報告都打上了親日的烙印。誰也沒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至於說突然襲擊的警告,海軍情報部早就有過判斷,因此不值得一提。它認為,日軍已經陷在中國戰場,無力開闢新戰線舊本的生產能力已經達到極限,尤其在飛機製造方面更是如此,要想擴大戰爭已是力不從心舊本忙於建設「大東亞共榮圈」,在消化戰利品之前,它不會再行擴張。這些估計,從某種意義上講都是正確的。如果按照常理看問題,日本不僅不應進一步擴張,而且應該收縮戰線才對。但根據日本人的思維邏輯,情況完全不是如此。正因為日軍陷於中國戰場,它才要另外開闢戰線以恢復國民「信心」;正因為日本的製造能力已經趨於極限,它才要進一步擴張以尋求新的原料供應地;也正是因為建設「大東亞共榮圈」,它才向印度支那擴張,因為這些地區都是「大東亞共榮圈」的組成部分。佔領這些地區,對美國的資源是一個沉重打擊。「我們將建立起一道銅牆鐵壁,憑藉它,我們能將敵人—一擊敗,同時,也能打敗美國和英國!」陸軍參謀次長如是說。在他的影響下,原先反對發動戰爭的將軍們一個個改變態度,日本終於下定了開戰的決心。

  明明是自己疏于防範,明明是自己玩忽職守,
  可是,事發後,金梅爾和肖特卻把自己打扮成替罪
  羊,從而在美國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馬歇辦曾對羅斯福總統說,夏威夷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敵人的航空母艦、護衛艦和運輸艦大約在750英里之外就會遭到太平洋艦隊的空中打擊,到200英里範圍內,敵人將遭到各種類型火炮的打擊、也許珍珠港的守軍真有如此打擊能力,但馬歇爾沒有意識到,美軍的打擊能力是建立在正確預警的基礎上。如果太平洋艦隊不能發現敵人的蹤影,它何以能發揮自己巨大的戰鬥力?可悲的是,珍珠港事件前的太平洋艦隊,恰好處於這種境地。

  儘管奇襲珍珠港已經成為「常識」,海軍部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加強珍珠港的防禦,令人驚異的是,日本特遣艦隊還是真的完成了對珍珠港的偷襲。由於損失太大,太平洋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在相當長時間內,美國海軍在太平洋上對日本海軍只能退避三舍。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政府都會追查事故的直接責任人。這一次,羅斯福政府抓住了金梅爾和肖特。12月18日,羅斯福下令成立以羅伯茲為首的調查委員會,調查珍珠港事件的原因。委員會抽調了大量的證人,閱讀了大量的卷宗,結果認為:陸軍參謀長馬歇爾、陸軍部長史汀生。

  海軍部長諾克斯以及作戰部長斯塔克,都曾以充裕的時間向珍珠港的陸海軍將領發出過防止偷襲的警告,他們盡到了自己的職責。珍珠港事件的直接責任在於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和夏威夷基地的最高指揮官肖特中將,他們玩忽職守,雖然接到大量警告,但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加強警戒。因此,金梅爾和肖特將軍在珍珠港事件發生後都被解除軍職,強迫退休,並接二連三地接受國會調查。這種待遇令人很不服氣。很多人認為,金梅爾和肖特充當了珍珠港事件的替罪羊,是「羅斯福陰謀」的犧牲品。他們自己,也在各種場合為自己嗚冤叫屈。他們問:華盛頓既然已經瞭解日本即將偷襲珍珠港,那為什麼不把這一重要情報通知夏威夷?出事後,為什麼不讓他們申辯,而把他們撤職了事?他們甚至說,願意接受軍法審判,以便在法庭上把事實真相講B來,從而可以不當替罪羊。

  在某種程度上,金梅爾和肖特確實是政府隨手抓出來的替罪羊。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是,在珍珠港遭到毀滅性的打擊9小時後,麥克阿瑟在菲律賓也遭到了日軍的突然襲擊。但是,我們注意到,麥克阿瑟毫髮無損,沒有人來追究他的責任,也沒有人指責他失職。如果麥克阿瑟都可以原諒,那麼金梅爾和肖特難道不更應該得到原諒嗎?尤其是在戰爭期間,麥克阿瑟成了遠東美軍的統帥,官至五星上將,金梅爾和肖特這種替罪羊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同樣的突然襲擊,為什麼麥克阿瑟升官,而他們卻不得不提前退休,離開自己一輩子效力的軍隊?誰能給他們解釋清楚?金梅爾和肖特一直憤憤不平。

  不過,事情並不這麼簡單。太平洋艦隊全軍覆沒,這件事必須有人來承擔責任。這個責任人,只能是金梅爾,而不能是別的什麼人。麥克阿瑟的升官與金梅爾等人的解職之間不存在任何因果關係,不能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當然,你可以認為,羅斯福政府對金梅爾和肖特是不公平的,但同樣不容否認的是,他們是罪有應得。至於說麥克阿瑟升官,只能從麥克阿瑟的個人資歷、菲律賓守軍當時的狀況以及麥克阿瑟的官運亨通來解釋了。

  要知道,30年代時,麥克阿瑟就是美國的陸軍參謀長了,馬歇爾當時還是他手下的一個中校,而戰爭爆發前金梅爾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海軍少將,肖特也只是一個陸軍中將。像麥克阿瑟這樣的帥才,在美國屈指可數,而像金梅爾、肖特這樣的將官,在美國可以隨手抓出一把。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個道理誰都懂得。再說,珍珠港的災難,如果不是由於金梅爾和肖特的失職,本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菲律賓的情況是,麥克阿瑟的警惕性再高,他的幾架破飛機也不可能擋住強大的日本航空兵的突擊。菲律賓是否遭到突然襲擊,結果沒有什麼兩樣。這也許就是麥克阿瑟和金梅爾同病不同命的緣故。

  當然, 金梅爾和肖特對美日談判的詳細情況不甚瞭解, 他們也沒有得到全部「魔術」情報,但是,他們並不是對美日關係出現急劇變化的情況一無所知。即使華盛頓沒有把詳細情況通報給他們,但只要看看報紙,任何一個稍具常識的人都能嗅出當時彌漫在華盛頓和東京之間的緊張氣氛。華盛頓也不是沒有向夏威夷發過警告。早在1940年6月,日本進佔印度支那時,陸軍部就命令夏威夷和巴拿馬的美軍基地保持必要的戒備狀態。1941年2月,華盛頓又提醒太平洋艦隊注意日本偷襲珍珠港的可能性。10月16日,美國獲悉日本近衛內閣已經總辭職,接替近衛的可能是東條英機。

  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立即電令美國海軍各大艦隊,要求它們進入戒備狀態:「日本內閣總辭職可能會使事態嚴重起來。下屆內閣可能由一些強烈反美的國家主義者組成……日本似乎認為,所以發展成現今這種絕望的局面是由美英兩國一手造成的,因此,日本也有進攻這兩個國家的可能性。鑒於這種可能性,你們應當採取適當的戒備措施,但以不驚動居民和暴露戰略意圖為度。」第二天,斯塔克專門致信金梅爾,說在日本的動向明朗之前我們必須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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