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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第二十五章 最後的較量

  周鼎空防司令員從各師抽調一個高射炮連,組成個快速高炮團,由他親自率領開往大反擊前線,保衛彭總的前線指揮所、他帶著督戰的身分向前線指揮所進發,去保衛前線指揮所。這陣各條公路上都很熱鬧,到處可看見汽車隊奔跑,拖著各種炮和供給物資和彈藥,插著偽裝松枝,跑起來顫顫悠悠,雖然還在防空,但他們知道天上有我們米格飛機,地上佈滿了高射炮,有什麼可怕的?打起空戰來還看熱鬧,還高喊助威呢。

  這天早晨,金色太陽當頭照,高二連飛快地往前線開,哈久祥連長還是站在指揮車上,車輪子揚起的塵土,像是金黃色的煙霧在空中飛騰,沿公路往前看、往後看灰土濛濛看不清楚。當高射炮探著長長的脖子從步兵身邊拉過去時,戰友們看看天空編隊飛過的米格機,看看高射炮,多嘴的戰士說上幾句:喲,大長脖子也來參加大反擊了。有的拔下偽裝往行進中的高射炮上扔。

  夜間了,高二連還是往最前線猛突,彭總平日打仗在前沿陣地,這最後一擊他更要在前沿陣地了。車燈開著,把公路照得通亮。敵機不敢來冒險,因為這陣子高射炮怕失業,轉為打遊擊,有時在公路上點火堆誘美機來炸,好狠狠地把它揍下來,摸得美夜航機也只是在高空踅圈,不敢來偷嘴了。

  配合夏季反擊戰才過去幾天,炮管還發熱呢,又轉身打最後一仗了。彭總斷定再狠狠打這一次,美軍司令克拉克在談判桌就不再欠屁股,會乖乖地在停戰書上簽字了。因為他們吃了大虧,沒有往三八線以北拱出多遠去,在十字架山下,美軍沒有拉走的屍體,埋下成排的十字架,可憐的兒子在向上帝伸手。但他們還是不老實,總想在簽字前多撈點東西。彭總看出克拉克和泰勒要在金城前線大規模反攻倒算。他稱此戰為最後一擊。此刻,他們二連跟隨周鼎司令去保衛前線指揮所、保衛彭總指揮最後一擊的勝利。這該有多麼光榮,責任該有多麼重大,感到很激動呀。周鼎司令說過:「我們從美國空軍手裡奪下制空權真不容易呀,可以說,這天空是一嘴嘴啃下來的。」他想用「啃」這個字眼很貼切呀。看看現在這人流車輛不斷頭,滿眼青山綠水,白雲藍天多麼美麗,這是用鮮血灌溉出來的呀。

  拐過幾道山梁,就是前線指揮所了。周鼎的吉普車穿過高射炮行軍行列,要提前趕到前線指揮所。彭總在新構築的指揮所洞口搭的松枝篷裡,他坐在炮彈箱子上。

  周鼎爬上山見了彭總敬個禮說:「彭總,我來報到。」

  彭總臉上皺紋好像又多了些,但他兩眼炯炯有神看著周鼎說:你來好,高射炮陣地部署圖亮出來。這次咱們飛機、高射炮要配合陸軍,包括炮兵,打個現代化立體仗,一聲令下就把他們推出去。」他的聲音很宏亮,但聽起來也很嚴肅,聽出這一仗要打得出色是非常艱苦的。

  周鼎司令說:「我選出兩師,一個尖刀團。」說著就把部署圖鋪在了彭總面前的炮彈箱上。

  彭總俯下了身子,邊看邊問道:「有鋼二連嗎?」

  周鼎指著高射炮部署圖說:「二連,我們部署在『前指』後山,保護指揮所,又能阻擊突過清川江的美機。」他用手指點劃著。

  「指揮所不用保護,仗一打響,大家都跟著往前走了,給我擺到前沿去。」彭總下命令似的說,「我就須在頭頂上響炮,再說這個前指挖得夠勁兒,別說飛機識不破,就是你在地上找也不容易發現。走,看看去。」他站起身來,擺手讓周鼎跟在身後,進洞去了。

  周鼎邊疊高射炮部署圖邊跟著。

  指揮所在一條窄長的山溝裡,景致很美,山上樹不高,像蒙著綠緞子一樣,看著又柔和又綠。山溝中間一條小溪,仔細一聽,水流得嘩嘩步步地響得挺有味道。緊緊貼著山根是盤旋的公路,因為山根上的樹木稠密,在地上看路面不寬,在天上是看不見的。在公路兩旁山根上,一連串都是坑道,仔細一看好熱鬧,分門別類的在坑道裡藏著,有大炮、坦克、汽車。到了指揮所跟前,坑道裡還有籃球架子呢。看來管理很嚴,住了這些人,樹上不用說沒人晾東西,連一片紙也不見,草皮子、樹枝是不准挖不准折的。這樣就使「女妖」、「蚊子」式偵察機也沒用了。

  指揮所的坑道口不寬,可是有數不清的婉蜒通向各處的交通壕,可見這裡是通到前線的四通八達的中心區了。指揮所坑道口上有兩棵圓頂松,松下站著持衝鋒槍的哨兵,這兩棵圓頂松像給哨兵撐著傘一樣。坑道兩旁是用木材架的項架,像並下煤坑道一樣,木材的面對面頭頂頭,又齊整又堅實,大多用的是松木,一嗅鼻子一股松油子味。緊貼著坑道頂上拉著老黑皮的粗粗的電纜,坑道裡的燈光很強,筆直地往深處一看,像一塊剛出爐的四方的鋼錠,紅堂堂的亮。

  往坑道裡邊走不遠,就是給彭總安置的位置了。門上掛著塊半截美機降落傘綢的白布簾,陽光一照有些金黃色。剛走進來的時候,因為迎洞口是劈開的半座山,就覺得有很厚很厚一層上壓在坑道上。當你走進了屋子,靠門口一個木凳上放一部電話機,在對著電話的木板牆上掛著筆記本,在筆記本的鐵夾上夾著一支削好的紅鉛筆,這是彭總最反對接電話的人隨手用筆亂劃亂寫123456……鬧得人一站在電話機跟前就亂七八糟的。屋中間一張長條大木桌,上邊鋪條灰毯子,在桌子一頭蓋塊白布,在白布底下有八九個搪瓷缸子。在桌子中間擺兩個暖水瓶。屋子的正中間木板牆壁比較高,看著很敞亮,木板牆壁很平,松木的花紋看著很清楚,也很漂亮,就在這中間掛著中國人民偉大領袖毛主席像和朝鮮人民偉大領袖金日成像。

  在這兩張像的底下是彭總辦公桌。桌子很普通也不大,上邊鋪一塊好像用舊雨衣改成的桌布。桌面上放著幾支筆,一個小瓷碟是煙灰缸,桌上有幾疊白紙,上邊壓著個白色三角尺。一把鋁把的裁紙刀。桌邊上一個彭總坐的四腿方凳,上邊鋪一塊還是他從延安帶來的老羊皮。在桌子底下墊塊木板,這樣減少一點潮濕。屋子往左突出個小凹,那裡鋪一張木板床,那就是彭總的住處,一床草綠色棉被,疊得四角四方,上邊蓋塊白毛巾,一件皮大衣疊著放在床腳底下那頭。在床頭支起個小木板,小木板邊上夾著個行軍檯燈,上邊放了幾本筆記,摞在上邊那本中間夾著支紅鉛筆。屋裡對著長條桌那面就是一張作戰地圖了。

  彭總的屋給人的印象是條條有理,簡單樸素,既沒有美國飛機導管煙嘴,也沒有美國菠蘿彈的煙灰缸。在床的另一頭放一個用紅木條針的臉盆架,上邊放一個白色的搪瓷臉盆,在正對臉盆的木板壁上帖一幅宣傳畫,在畫上是幼兒園的天真小女孩,歪著小脖,用白毛巾擦手,下邊用孩子的字體寫著「飯前要洗手!」看來彭總喜歡這畫上的孩子,才掛在這裡的。這幅畫使這屋又寂靜還有點活潑了。

  彭總讓周鼎坐在長條桌跟前,他從桌抽匣裡拿出一盒錫紙香煙,隨手拿起鋁把刀挑開煙盒,把小碟也端了過來說:「你抽煙。」他自己也拿起一支往桌面輕輕墩幾下。

  周鼎是很少抽煙,他今天點了一支,抽了一口說:「彭總,你這個屋不孬哇!炮擊的時候,給你篩點土面不?」他仰起臉往坑道頂上看著,輕輕吐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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