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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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梁啟超寫道: ……當戎馬壓境之際,為忍氣吞聲之言,旁觀猶為酸心, 況鴻章身歷其境者。……嗟乎,應龍入井,螻蟻困人, 老驥在櫪,駑駘目笑,天下氣短之事,孰有過此者耶! 李鴻章一時成為世人皆曰可殺,舉國皆欲啖其肉飲其血的賣國賊。其實,換一個張鴻章王鴻章又能奈其若何,敗戰之國,喪家之犬;巢已破毀,安求完卵?鄭成功、康熙、施琅的不肖子孫們既然守不住祖宗留下的家業,割地賠款之外,更有何術? * * * 數日後,李鴻章的兒子李經方代表乃父匆匆登上日艦「西京丸」,五秒鐘內,他在交割文件上草草簽上自己的名字。於是,鄭成功、施琅的蓋世功業苫心經營如颶風揚灰般化為烏有,一塊多少代先民拋屍流血歷險排難開拓出來的寶地,「永遠」讓與日本了。 臺灣終遭強暴。千年國恥,莫此為甚! 割台惡訊傳至臺灣,全島悲倫,萬民號泣,一呼百應,死不屬侯。清廷的交割是和平的,日本人的接收卻是戰爭的。半年之內,5萬日軍死傷過半,付出比甲午戰爭多出一倍的代價,始將燃遍全島的熱帶叢林抗日遊擊戰血腥撲滅。首任臺灣總督樺山資紀方敢宣佈:臺灣已是我天皇陛下袋中之物。 臺灣在日本的口袋裡整整裝了五十年。五十年間,日本在臺灣幹的就是一件事:濫施高壓以期盡速同化臺灣。被日本暴力鎮壓下去的噍吧哞、霧社等大小幾十起抗日事件中,數萬同胞成為刀下鬼。但利刃可以砍削中國人的頭,卻改換不了中國人的心。五十年後,當日本並非那麼情願地把「袋中物」歸還原主時,人們不無驚奇地發現,臺灣依然那樣中國——中國的語言,中國的文字,中國的習俗,中國的傳統,一張張為光復哭出淚河的中國面孔和一顆顆從未背叛的忠誠跳動的中國心。 鄭成功、施琅播下的種子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深植於這片熱土的中華之根挖不絕、斬不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劫難蕩滌,陰霾散盡,月虧而滿,破鏡重圓,我的多災多難的寶島喲,依然中國! * * * 似應重謝日本人無底洞般的貪婪和野心。若果他們僅僅滿足了那個島嶼沐浴在太陽旗的血光照耀之下,幾乎可以認定,臺灣將像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那一百五十萬平方公里膏土沃野一樣,永遠的不再屬中國,今天中國人登臨臺灣,就只能作為觀光客去欣賞一下那個島國第五大島旖旎的風光,抒發難言的悲酸悽愴和對於故土的殷殷眷戀。問題是,他們不滿足。包括不滿足於朝鮮、東三省,不滿足于華北、華東、華中,他們還想要整個中國乃至印度、東南亞和太平洋。這就應了俗話「手臂伸得太長要挨斬」,「貪多嚼不爛」,最後,不得不把已經吞到肚裡本不屬他們的東西一件一件吐出來。臺灣這一遭可是正兒八經的「好懸,好懸」,五十年,日本未能把它消化掉,再有一個五十年呢? 二次大戰,對中國而言,既是天降災禍,也是天賜良機。待從頭收拾舊山河,到底能否「朝天闕」,成敗就是這麼一錘子了。 * * * 中國勝利了!百年來的第一次。 蔣介石陸海空軍大元帥身著戎裝前往開羅會晤羅斯福和邱吉爾,他們向世界發表了強有力的宣言:「三國之宗旨在使日本竊取中國之領土,例如滿洲、臺灣、澎湖群島等歸還中國。」 大元帥略加節制地微笑著,帶著獲得與美、英並駕齊驅大國領袖地位的自豪感。這是他一生榮譽的頂峰。畢竟,在他的手上實現了收復失地、圓了重整河山的民族夢。在那個島上。他甚至被尊頌為:「當代鄭成功」。雖然他並未領兵去光復臺灣。 兩年後,他第一次征臨光復後的臺北,受到十數萬近似瘋狂的民眾的夾道歡迎,享受著如雷如潮般的歡呼和掌聲。作為對「總統萬歲」的回答,他站在高高的觀禮臺上熱情洋溢地揮動手臂:「光復萬歲」、「統一萬歲」。 那時刻,他正沉浸在已達沸點的欣喜和滿足之中,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海島對於他後半生將是何等的重要。 * * * 四年苦短,南柯一夢。 1949年蔣「總統」帶著他的六十萬殘破之旅去臺灣了。第二次踏上這塊土地,沒有歡呼,沒有鮮花,沒有禮炮,沒有軍樂,他可能意識到,這裡大概就是他最後的棲身之所和歸宿地。但他不會輕言認輸,縱觀一生,他的性格確像一根高強度彈簧,千拉萬扯也難改其頑韌的特性。 三百年,歷史的軌跡好像畫了一個圓,又回到剛剛起步的那一點上。臺灣,這個占國土面積三百分之一的海島,再次成為自稱仍代表著全部國土的「國家」。而另外的三百分之二百九十九,也再次處於一個嶄新政權的有效統轄之下。中原逐鹿又決出了結果,「雞」 、「蛋」碰撞也開始了新一輪回合。蔣介石鐵下了心要做「當代鄭成功」,毛澤東自然也是準備著要當一回「當代康熙」的,能夠勝任「當代施琅」 者則燦若晨星數不勝數。三百年前的「恢復」與「征討」,三百年後的「反攻」與「解放」,拋開民族的、集團的、黨派的、階級的、個人的恩恩怨怨,「國土不可分裂」、「中國定要統一」,竟是超越古今時空高於一切敵對意識的永恆共識。所以,歷史的面孔常常會讓人覺得何曾相似乃爾。 歷史又從來都不是複製品。鄭成功與康熙是打擂臺,一對一地較勁拼實力。蔣介石和毛澤東之間則硬擠進一個絕對偏心眼的幫襯來。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要由他來管的美國人對福摩薩的熱情始終不減,當他們駕駛著第七艦隊圍著那個海島轉驢拉磨時,雖並非要把那個島變成自己的第五十一個州,但也絕對不想讓這個島順順當當地作中國的第二十七個省。這大概就是美國式的「侵略」與荷蘭式、西班牙式、英國式、法國式、日本式的侵略的不同之處。杜勒斯私下說過:一個分裂的、對抗的中國,將更有利於美國遏制和控制這個國家。 「應儘快在那島嶼建立一受到美國保護的獨立政府」——伯駕公使的幽靈在臺灣上空整整遊蕩了一百年。 * * * 福摩薩——美麗島, 一個太美麗了而招惹出無數是非的島, 一個命途多舛而始終不甘沉淪的島, 一個與母體隔絕太久而從未移情別戀的島, 一個結晶了全部民族意志而永遠中國的島。 1958,已經熔鑄為那個島波瀾壯闊歷史交響樂的一個篇章,毛澤東鋪天蓋地的炮彈奏出了主旋律的最強音。 每一發炮彈都是用力彈奏的音符。 每一場戰鬥都是震盪魂魄的音階。 只有對整篇樂章有著透徹的瞭解和深刻的理解,才會聽懂,毛澤東指揮棒下那長江黃河般奔湧萬里的氣勢,長城五嶽般不可搖撼的信念,江南春雨般柔腸寸斷的情愫和白髮翹首般難割難捨的熱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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