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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嚴周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黑瘦的軍官,他淩厲的眼神,健壯的身板,粗糙的雙手,很直觀地表明他是一名軍事幹部。軍事幹部不抓軍事訓練,學空氣動力學幹什麼?嚴周有些不相信地問:"知道,喬·凱利嗎?"

  "西方一些研究空氣動力學的專家稱喬·凱利為空氣動力學之父。奧維爾·萊特曾說:我們的成功完全要感謝那位英國紳士喬·凱利,他寫的有關航空的原理,他出版的著作,可以說毫無錯誤,實在是科學上最偉大的文獻。"梁偉軍舉杯與嚴周碰了一下說:"但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我似懂非懂理解不了,這也是我冒昧前來的原因之一。"

  梁偉軍的坦誠使嚴周對他又增加了幾分好感。嚴周喝了一大口酒,接住梁偉軍遞過來的鴨脖,邊啃邊問:"另外的原因呢?"

  "有二,一、正在使用的翼傘對氣象條件的適應範圍太小,現代戰爭往往利用惡劣天氣發起進攻,我們有傘不能跳就等於士兵沒了槍……這些我寫的總結上都有,你應該看過了吧?"

  嚴周連連點頭:"看過了,一針見血!"

  梁偉軍接著說:"二、上次任務,我們幾乎被強風吹散,當時我想如果翼傘有動力,能調整一下位置多好!有了適應多氣象的翼傘,再有了動力,在目前我們尚沒有大機群無法完成戰役規模作戰的情況下,一支裝備了帶有動力翼傘的小部隊,就可以在敵後大距離快速機動,完成破襲、擾敵、打掉敵軍指揮部等等一系列任務,為我軍完成戰役部署爭取大把時間!"

  嚴周激動了,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鴨脖,端起酒杯說:"英雄所見略同,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與我不謀而合。我總以為曲高和寡,沒想到在基層幹部中找到了知音。來!我們幹一杯!"

  梁偉軍嚇了一跳:"這可是半斤白酒!"

  "那就來一大口,知音難覓今相遇,痛快!"

  兩隻茶杯重重地碰在一起,激蕩起的酒液跳出杯口,灑落一屋的醇香。

  梁偉軍與脾氣古怪距人於千里之外的嚴周成了莫逆之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頗為尊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嚴周,自從與梁偉軍結識之後,竟然也墮入酒肉之流。時常見他與梁偉軍推杯換盞。

  兩個人短時間內打得火熱,嚴周對梁偉軍推崇備至,每每與科研前輩、首長接觸必說,我向您介紹一位優秀的青年軍官云云。而梁偉軍對嚴周尊敬有加,自掏腰包為嚴周的辦公室添置一套電鍋電壺不說,有人甚至看見梁偉軍親自給嚴周家扛去一個煤氣罐。

  業餘保衛科長們推斷,梁偉軍已經涉足嚴周同志的家庭危機了。朋友交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最高端再往上就是換老婆的交情了,估計不會再發展,首先紀律不允許,其次梁偉軍至今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嚴周的同事們吃驚甚至吃醋,他們都去過嚴周家的地下室。那裡可稱為一座知識的寶庫,嚴周幾十年來收藏的有關空降裝備、作戰資料、科研書籍全部存放在那裡。同事們去,嚴周必陪伴左有寸步不離,翻閱可以借閱沒門。但他竟然給了梁偉軍一把鑰匙,最為可氣的是梁偉軍大包小包地把書搬回連隊去看,他竟然一聲不吭。

  嚴周雖是科研技師職稱不高,但工作性質決定他接觸高級首長的機會多一些。時間長了,空降兵部隊的首長們幾乎人人知道梁偉軍的大名。梁偉軍幾乎成了立足現有裝備打贏未來戰爭和科技革新的代名詞。

  業餘幹部科長們頭頭是道地推測,偵察科長職務年限已經到杠,有向軍裡運動的跡象,科長一職理應由副科長蔣禹堯繼任。但最近梁偉軍風頭正盛,不但是新時期練兵的典型人物,還有高學歷經歷過實戰的年輕幹部,屬￿重點培養對象,再加上他的出身,破格提拔重用不無可能。

  蔣禹堯表面上對這種議論、推測嗤之以鼻,心中卻妒火中燒。論學歷他不比梁偉軍低,論能力他自認在梁偉軍之上,只是一直在機關沒能一展身手不被首長所知罷了。實戰經驗算什麼?正是有了戰爭才會有軍人,真正的戰爭來了,梁偉軍那點在小打小鬧戰鬥中取得的經驗能有什麼用?對付幾個小小的匪徒,竟然犧牲了一名優秀軍官,漏洞百出的作戰計劃何來經驗之談?

  命運很快給了蔣禹堯與梁偉軍一比高低的機會,軍部組織全軍營連職幹部的大比武,幾乎在所有基層幹部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拉開序幕。

  星期天下起了零星小雨,部隊正常休息。十點鐘,旅作戰值班室的電話爆響,值班參謀剛拿起聽筒就變了臉色,扭頭對帶班首長魏峰大喊:"軍司作戰處命令我部,營連職軍官攜一號裝備,10時30分前到達一號場站集結待命!"

  魏峰抓起戰備電話就喊:"接連以上單位,命令營連職軍官攜帶一號裝備,按各自預案分別開進,10時30分前到達一號場站集結待命。"

  扛著裝備尋找外出幹部的通訊員,從家屬區中匆匆跑回連隊的幹部,大院中人喊馬的亂了套。魏峰站在司令部門口一聲不吭低頭看表,五分鐘時間一到,他一擺手喊了句:"出發!"

  滿載直屬隊軍官的卡車轟鳴著開出營區。

  兩名衣冠不整的參謀拖槍提傘,匆匆趕來,望著遠去的卡車,搶過兩輛自行車飛馳而去。作訓科科長湊上來建議說:"參謀長,是不是派車送一下,關係到咱旅的榮譽問題……"

  魏峰慢慢轉過頭,科長在嚴厲目光的逼視下喃喃分辯說:"今天是星期天……"

  "誰告訴你星期天沒有戰爭?"魏峰拂袖而去,科長不滿地低聲嘟囔:"現在又不是戰爭,再說命令10時30分前到達,誰像你這麼較真……"

  卡車開得風馳電掣,車廂裡的軍官搖搖擺擺,抓緊時間整理裝備。一號場站是機場,攜帶一級戰備物資過去,不跳傘才怪呢。

  按照編制序列,梁偉軍坐在偵察科副科長蔣禹堯同志的身後,全車廂裡只有他悠哉悠哉地看著別人忙碌。

  蔣禹堯回頭問:"你準備好了?"

  "好了!"梁偉軍很有服從意識地轉過身,蔣禹堯不客氣地檢查完他的傘具、背囊表揚說:"還不錯,連乾糧和急救包都帶上了,水壺裝滿水沒有?"

  一名副營職軍官用居高臨下命令式的口吻對另一名副營職軍官講話的方式,引來不少驚詫的目光。梁偉軍毫不在意地解下水壺舉過頭頂。蔣禹堯接過去搖了搖,還給梁偉軍說:"還不錯,注意保持!"

  蔣禹堯這麼做很有些羞辱的意思,但似乎又合情合理,兩人雖級別相同,但他的職務要比梁偉軍高一檔。他料定自尊心極強的梁偉軍肯定會發火,至少會抗拒,出乎他的意料梁偉軍竟然很順從。

  一拳打在空氣中,蔣禹堯悻悻地轉過身去,全然沒有注意到部分軍官臉上忿忿不平的表情。

  梁偉軍低頭閉眼把心頭的怒火化做幾股粗氣,從鼻孔中噴出來,嘴裡默念: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身側一名娃娃臉的參謀側頭問:"梁連長,你說啥?"

  梁偉軍說:"沒啥,打雷了!"

  娃娃臉參謀抬頭看去,天際果然烏雲翻滾,悶雷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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