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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發動機停止轟鳴,螺旋槳慢慢停止轉動,飛行員們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夾著圖囊整隊離開。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每個人身後拖著一截短短的影子,在魏峰目光逼視下,梁偉軍、肖路冒汗了。

  魏峰問:"想到過父母嗎?"

  梁偉軍輕輕碰碰低頭不語的姑娘。姑娘抬頭,慌亂的目光與魏峰嚴厲的目光碰在一起,趕緊低下頭,點點頭又搖搖頭。

  魏峰又問:"想過周鵬飛會同意你這麼做嗎?"

  姑娘點點頭又搖搖頭抽泣起來。

  魏峰再問:"想過鵬飛戰友的感受嗎?"

  姑娘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泣不成聲渾身微微發抖。

  "參謀長……"

  梁偉軍覺得姑娘可憐想說點什麼求情,但看到魏峰滿目的關愛,立刻閉上了嘴。

  "姑娘這樣不行啊,做人要有責任感,已經是成年人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想想父母想想家庭想想所有關心你的人,這個世界上不但愛情,還有親情友情。"魏峰遞上手帕拍拍姑娘的肩膀說:"你是個好姑娘,有情有意。能愛上空降兵戰士,是我們的福氣。你應該能想到,穿上軍裝肩頭上就多了國家民族賦予的責任,軍人唯有奉獻、犧牲。周鵬飛的犧牲從廣義上說,他保衛了祖國人民的安寧這其中也包括你,狹義上說,他的犧牲是為了能讓你更好的活著,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姑娘撲進魏峰的懷裡:"首長,叔叔,我後悔啊,當初為什麼要提出分手,鵬飛已經寫了結婚申請……"

  "想嫁給軍人的姑娘都是好姑娘,也是要奉獻要犧牲啊!為了鵬飛,你也應該好好活下去!哭吧,哭吧,把心裡的苦悶全部哭出來。"

  姑娘放聲大哭,梁偉軍、肖路站在一邊,眼圈也跟著紅了。

  第十六章

  一、

  嚴周一直等到跑道上沒了人,才心情沉重地走出飛機爬上他的吉普車。剛才的情景他看了滿眼,悲痛欲絕的姑娘帶給他的不止悲傷同情,這次任務所使用的翼傘就是他設計的。雖然這種傘是部隊目前裝備最好的傘,但無法適應三級以上氣象,執行特種任務勉為其難。如果著陸穩定就不用飛傘,也許就不會有人犧牲。可他剛剛設計完成的新型傘連續三次在投放試驗中都出了問題,開半傘和推遲開傘的問題時常出現,直到現在還沒有解決,不能定型裝備部隊。

  新型傘,老子一定把你拿下來!嚴週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汽車喇叭高亢明亮地叫了一聲。哨兵警惕地側目觀望,他歉意地揮揮手,連忙駕車離開。

  嚴周回到市區,天已經黑透。他把車停在家屬樓下透過車窗,望著在整棟樓房中唯一沒有開燈,因而顯得格外扎眼的窗口。那是他的家。自從半年前,妻子提出離婚不辭而別後,嚴周就搬到了科研所。但有時間他就會來看看家裡有沒有開燈。

  空氣中彌漫著烹製食物的香味,陣陣鍋碗瓢盆交響曲,讓嚴周有些陶醉,他好久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馨。一陣吵鬧聲從一家的窗戶中飄出來,這也沒有打擾嚴周的好興致,反而讓他支起耳朵細聽。

  吵鬧聲持續了幾分鐘,被孩子高亢的哭聲劃上句號。嚴周頹然縮進座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吵架好啊,我現在想吵都沒有對手。"

  車後,傳來一陣節奏分明的腳步聲。嚴周看後視鏡,見一名年輕軍官歪頭看看他的車牌照,大步走上來。嚴周慌忙打火、掛擋一溜煙似地開走。他認為一個男人躲在樓下等老婆,絕對是件丟面子的事兒。

  嚴周腋下夾著兩隻麵包爬上科研所二樓,回到他的辦公室打開燈,立刻苦笑起來。三天沒回辦公室,地板上多了三封從門縫中塞進來的掛號信。這是老婆的來信,他彎腰揀起來看也不看地拉開已經裝滿掛號信的抽屜丟了進去。

  老婆鐵了心要離婚,一天一封掛號信地催,離婚嚴周不怕,他只想當面與老婆說清楚,好說好散,不辭而別算是怎麼回事?

  嚴周抓起空蕩蕩的暖瓶搖了搖,推開窗戶向已經鎖門的茶水爐看了一眼,拿起麵包沒滋沒味地嚼著。

  "梆梆棒"門外傳來敲門聲。嚴周看看表,已經快九點了,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肯定又是那些傘廠的老總,來說些高薪、豪宅之類的廢話,如果想走他早就走了,還用等著他們來挖。嚴周對敲門聲置之不理,繼續沒滋沒味地嚼著幹麵包。

  "梆梆梆、梆梆梆……"敲門聲節奏分明持續不斷,敲門人很有耐心,看樣子如果不開門他能持續到明天這個時候。

  嚴周被吵的心煩,撕了兩團手紙堵上耳朵。但敲門聲還是很頑強地突破手紙的阻攔鑽進耳孔。

  "誰呀?"嚴周忍不住了,不耐煩地喊:"有事明天再說,我睡了!"

  "我啊,以為你不在呢!"門外傳來一個粗嗓門,敲門聲還在持續。

  "來了,來了,不要敲了!"嚴周無可奈何,開門見客。剛打開一道門縫,梁偉軍手提兩個食品袋擠進來自我介紹說:"我是偵察連連長梁偉軍,下午我們見過面!"

  梁偉軍不請自到,嚴周有些不高興,說:"哦,有事嗎?"

  "有事,有事!我去你家沒找到你,只好找到這裡來了。"梁偉軍陪著笑臉,東張西望。辦公室內亂糟糟的,地板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傘件、傘衣,桌子、沙發上除了書就是圖紙。一條咬了幾口的麵包,搭在兩摞書上,像是淩空架起一座焦黃色的大橋。

  房間內只空著一把椅子,梁偉軍把床上的圖紙收拾收拾,一屁股坐下,把塑料袋內的白酒、鴨脖、燒雞,堆在桌面上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雨,來飲一杯乎?"

  嚴周本來對梁偉軍喧賓奪主的架式有些討厭,但聽他談吐有了一絲好感,嘴裡說著:"文不對題。"拉著椅子坐到梁偉軍對面。

  "班門弄斧了,我本來就是個粗人,冒昧打擾就是明證。"梁偉軍擰開酒瓶卻發現只有一個杯子。嚴周打開抽屜又拿出一個茶杯說:"我時間緊張,一般情況下不接待客人。"

  "謝謝!"梁偉軍也不問嚴周為什麼接待他,伸手在酒瓶上比劃了一下說:"一半如何?"

  嚴周說:"不好,我過一會兒還有工作不能多喝。"

  "李白說過,天若不喝酒,天上無酒星;地若不喝酒,地應無酒泉。既然天地都喝酒,我們為什麼不能喝?"梁偉軍眨眨眼說:"我聽魏峰參謀長說,你的酒量不小,一次慶功會上你曾豪氣大發力戰群雄!"

  "不愧是偵察連的,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嚴周鬆開捂住茶杯的手說:"你是有備而來,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梁偉軍把酒倒滿,端起杯子說:"我在學習空氣動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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