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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眾軍官聽了這話,以為他真的要跟共產黨談判和平解決寧夏問題,都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緊張狀態也漸漸鬆弛了,數十對希望的目光,齊刷刷地盯住馬鴻逵那張肥碩的臉,凝視著,仿佛不認識他似的。

  馬鴻逵一見這情景,明白他這幾句話產生了效力,催化劑一樣把眾軍官內心隱藏著的秘密給一下子弄得膨脹起來了,便突然把那張胖臉一沉,話鋒猛地一轉,冷聲道:「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咱們手裡還有軍隊,腳底下還有地盤,不能跟共軍還沒交手就繳槍。繳了槍,我怎麼向蔣先生交代?就是投降了,不僅蔣先生不答應,奶奶的,讓共產黨也瞧不起!今天,把醜話說在前頭,從今往後,誰也不許談和,只許言戰!奶奶的,共產黨不是把我列為戰犯嘛!我就要和共軍戰到底!頭一步,先把下馬關的解放軍趕出去;然後就要破壞青銅峽公路,佔領牛頭山陣地,在各個軍事要道挖渠放水,節節抵抗;再把清真寺武裝起來,給阿匐們發槍,反正把他奶奶的軍隊打光為止,不留一兵一卒!你們放心,只要飛機場不丟,大家最後都能飛出去。奶奶的,我馬鴻逵要與寧夏共存亡,就是到了死的時候,也要放把火,先燒大公館,然後把銀川全城都燒光,給共產黨留下一片焦土!」

  眾將領聽了馬鴻逵這番殺氣騰騰的話,就像數九寒天從頭頂澆下來一盆涼水,連心都寒透了。除了馬鴻逵的大少爺馬敦厚和二少爺馬敦靜給老子幫了一陣腔,幹吼了幾句大話,其餘的人又勾下頭,一個個灰心喪氣的樣子,不肯吭聲。

  馬鴻逵發了瘋似的,一會兒怒吼,一會兒嘻笑,折騰了大半天,總算定下了死守寧夏的方針,並點著名讓眾軍官表了態。這才放下心來,臉上堆出笑,最後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寧夏這塊地盤是姓馬還是姓共,奶奶的全靠你們了。我為了表示一點兒心意,特意給各位準備了一點兒銀元和煙土。凡是團長以上的官長都有份,有100兩的,200兩的,也有300兩的,各位可不要嫌少,都他奶奶的拿上!誰要是把仗打好,老子另有重賞,賞黃金!」

  聽說有錢,眾軍官又突然來了精神,眉飛眼笑,話比什麼都多了。

  散會後,馬鴻逵才接見了馬仔靖。

  馬鴻逵一見,急忙問:「你父親為什麼不能自己來,他願不願意走?」

  馬惇靖按照父親的吩咐,回答道:「父親的意思是他年紀大了,再加上家口重,如果出走,日後的生活如何辦呢?」

  馬鴻逵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冷笑道:「難道你父親不怕共產黨害他嗎?」

  馬惇靖想了一下,說:「父親想共產黨不一定會害他的。」

  馬鴻逵又冷笑兩聲,眼裡射出兩道陰森可怕的光,半晌不語。

  馬惇靖打破沉悶的空氣,問:「你走後寧夏又怎麼辦?」

  馬鴻逵老謀深算地說:「給共產黨送禮就要送全禮,我先走重慶,接著叫老大(馬敦厚)走,因老大沉不住氣,又不聽老二(馬敦靜)的話,留下他會誤事的。到必要時再讓老二走。不過,雖作了走的打算,但寧夏還是要效法太原閻錫山的辦法,跟共軍拼戰到底,就是損失盡淨,也在所不惜!奶奶的,閻錫山最後還不是當了行政院長?」

  一連幾天,馬鴻逵火燒到屁股上一樣,急得火燒火燎的樣子。他一會兒跑帳房,一會兒跑庫房,一會兒派兵去保護飛機場,一會兒又親自打電話調飛機,真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直到這天中午,總算把金銀細軟全都空運出去了,僅黃金一項就運走了7噸半,足夠他揮霍一輩子了。

  剛吃過午飯,馬鴻逵跑到前不久剛娶的18歲的六姨太的房裡睡午覺。這時,大小五個老婆一齊破門而入,哭的鬧的,叫的罵的,幾個年輕的一齊撲上來動手動腳,母老虎一般將馬鴻逵從床上扯下來,拉胳膊的,抱大腿的,捶屁股的,揪耳朵的,七手八腳揪扯著馬鴻逵在地上滾蛋蛋。嚇得六姨太在床上用被子裹住頭結作一團,抽抽喀喀哭個不停。

  「好啊!你個老東西想跑,沒門兒!你不把老娘先送走,你就休想離開銀川步!」

  馬鴻逵一聽,五個妻妾都是為了跑的事來鬧的,知道三言兩語打發不走這群母老虎,只好拿出他的慣用招數:一哄二騙三耍賴。

  馬鴻逵躺在地上,一邊掙扎著往起爬,一邊說:「有啥話好好講,你們都跑到這裡來,連哭帶鬧像啥話嘛!都回去,都回去!讓我睡一會兒嘛!」

  妻妾們哪裡聽他的,仍然抓住他不肯放手,非要他說個准話不可。

  馬鴻逵見頭一招不靈了,便使出第二招來。他假裝生氣道:「你們都閉啥?我又不走,你們走哪兒去呀?共軍還遠著哩,你們都著急個啥?話又說回來,就是有一日我真要走,一夜夫妻百日恩,自然對你們事先都會有個妥善的安排,不會撇下哪一位不管的!奶奶的,難道我把你們留給共軍不成!實話對你們說,別的東西要不要都是扯淡的事,頭一架飛機就把你們先送走。好啦,都回去,再別鬧啦,讓人家笑話!」

  眾妻妾七嘴八舌,吵得房子都快要塌下來了。俗話說,三個婆娘一台戲。馬鴻逵身邊整6個,這下子真的都鬧騰起來了,又哭又叫又吵又鬧,不管他說什麼,壓根兒就沒人聽他的。

  馬鴻逵見兩招都失靈了,索性雙手把個禿腦袋一抱,眼睛一閉,大嘴一咧,哇哇哇地哭開了。他原來沒打算真哭,只想把這群發了瘋的母老虎嚇唬一陣子,好讓她們靜下來,都散去。誰料.這一哭,假哭還真地哭出淚來了。哭著哭著,不覺還哭到傷心處了。

  「奶奶的!你們這些狐狸精,心肝全都爛了!共產黨打我,老百姓罵我,就連馬鴻賓也躲在一旁捉弄我。外頭人欺侮我也就罷了,如今連你們也跟著瞎鬧騰,往後院裡也給我放起火來了!奶奶的,我倒不如死了痛快!」

  他這一哭還真靈驗,6個妻妾都不作聲了。頓時,屋內鴉雀無聲。

  馬鴻逵見她們不哭不鬧了,想把她們再嚇唬一下,徹底鎮住這群母老虎。他從腰裡掏出小手槍,頂住太陽穴,粗胖的手指壓在扳機上,一邊作射擊姿態,一邊哭著說:「我一死,你們愛怎麼吵就怎麼吵,反正我也聽不見了。奶奶的,你們誰也別拉著我,讓我這就開槍……。」

  除了六姨太,這5個妻妾雖說見的槍多了,卻沒有一個懂槍的。馬鴻逵的手槍保險關著,機頭合著,膛裡也沒子彈,即使扣一下扳機也沒事。可是,妻妾們一見事情鬧大了,一齊撲上前奪過槍,又是打洗臉水,又是泡茶,又是遞青銅水煙斗,都陪著笑臉,給馬鴻逵說開好話了。

  「你可得想開點兒,千萬不能死啊!」

  「是啊,你死了,可讓我們靠誰呢?」

  「我們也是為你好啊!常言說,36計走為上嘛!連老蔣都跑了,馬步芳都跑了,咱們為啥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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