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鏖兵西北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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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步芳開始登機,剛上了兩步,又不放心地停下來,轉過身,對兩個心腹再三叮嚀道:「繼續以我名義發電,命令馬繼接今晚必須撤下來,退守西寧,再作計議!」 過了不大一會兒,飛機便脫離跑道,沖上煙雲彌漫的空中,又側楞著翅膀在西寧上空盤旋了三周,才朝著東南方向隱去。 然而,蘭州決戰已進入白熱化,馬繼援的主力部隊已損失得差不多了,留在陣地上的,想撤也是撤不下來了。 太陽落山時,馬繼援才打來電話,告訴劉任,部隊損失甚大,要求撤出戰鬥。 劉任始終沒說話,只把電話狠狠地掛斷了。 「你小子,要逃跑時才不保密了,哼!」 當晚8時,劉任集會長官公署處長以上人員下達命令說:「晚10時以前,辦公人員全部撤退,目的地是張掖。作戰部隊幹晚12時前由原陣地撤至白塔山佈防,隔河相持。以上書面命令到張掖後補發。撤退路線由水埠河向永登方向前進。」 劉任下達命令後,在出門時,副參謀長彭銘鼎說:「這樣大的部隊,只一個鐵橋,怎麼通過呢?」 少將收支處長孟企三忍不住說:「死的是人家的孩子,誰管他呢?」 劉任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孟企三一眼,甩手而去。 孟企三心裡頗為躊躇。如果留在蘭州不走,他沒有跟共產黨取得聯繫,在亂軍中不被打死,即當俘虜;假若隨軍撤走,則隱瞞作戰預備金一事,遲早會暴露,後患將不堪設想。思前想後,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決定先到河西,邊走邊看。 於是,他帶著中小型吉普車各1輛,大載重汽車1輛,共載了黃金3000多兩,白洋8000多元,夾裹在潮水一般潰退的亂軍中,向永登方向連夜奔逃。 車水馬龍,燈火閃爍,夾在兩山之間的一條大道,擠得水泄不通。兩旁光禿禿一毛不生的黃土山嶺,在車燈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劉任坐在小車裡,隔窗相望,滿目盡是兵敗如山倒的狼狽狀況,耳畔也是亂糟糟地一片轟響,車聲,人聲,叫駡聲,喇叭聲,吆喝牲畜聲,爭奪道路的刀槍聲,不絕於耳。 嘎然一聲小車停下了。劉任將頭從車窗探出來,發現黃祖塤正站在小車旁發脾氣。他讓司機從路邊繞過去,停在黃祖塌的車旁邊。 劉任仍坐在車上,頭伸出窗口問:「部隊都撤退了?」 黃祖塤怒髮衝冠地叫道:「如此潰退,混亂不堪,部隊成班成排地在潰散,在逃跑,怎麼辦?」 劉任心不在焉地說:「設法拖到張掖就好辦了。」 黃祖塤不以為然地說:「張掖有什麼辦法?就怕到不了張掖,部隊早拖光個蛋了!」 劉任一心只顧自己逃命,哪有閒情與他扯淡。他朝司機擺擺手,又在一路急促的喇叭聲中向前逃去。 彭銘鼎坐著一輛吉普車,追上了一輛小轎車,不管三七二十一,喇叭按得山鳴穀響,硬要超過去。但前面的車說什麼也不肯讓道。 周嘉彬坐在車內,雙手抱在胸前,心事重重。他見後面的車不斷地按著尖厲的喇叭,一次又一次沖L來企圖超車,煩躁地說:「誰的車,這麼威風?」 司機一邊打著方向盤阻攔後面的車,一邊憤憤不平地說:「長官公署的!」 周嘉彬歎息道:「靠邊,慢點,讓他們先逃吧!」 車稍一靠邊,吉普車便一沖而過。車卷起一股沖天的泥塵,沒走幾十米卻又停下了。 彭銘鼎看見了周嘉彬,跳下車,迎了過來。 周嘉彬也下了車。兩人相見,都是一副窮途末路的潦倒相,互相苦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周嘉彬看了彭銘鼎一眼,什麼也沒說,又爬進了小車裡。 彭銘鼎在路當中默站了一會兒,也跳上車,繼續趕路。 正當蘭州全線潰逃的時候,胡宗南在漢中臨時指揮部裡,披著睡衣,踱著圈子,許久才站定在地當中,雙眼盯著燈,自語道:「馬步芳,你老賊也有今日?陝北戰場上,你看著讓彭德懷搞垮了我,而令也輪到你們父子的頭上啦!這也是一種報應……」 他又在踱步,眉峰聳了聳,最後終於下了決心:天亮後,令隴南趙龍文督軍向西北方向挪動,擺出一個援蘭的姿態。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馬鴻逵與胡宗南完全想到一塊兒了。 馬鴻逵在銀川評靜如常的公館裡,正抱著六姨太在沉睡之中。 忽然,門外有人高聲叫喊著。六姨太先被吵醒了,忙使勁叫醒了馬鴻逵。馬鴻逵愣了一下,又聽了一陣,仍躺在熱乎乎的炕頭上,揉著一對腫泡兒老眼,罵罵咧咧地斥道: 「奶奶的!半夜三更叫喚什麼?」 門外的值班軍官報告道:「蘭州……共軍進城了……」 馬鴻逵大驚,一骨碌爬起來,問:「什麼?蘭州失守啦?不會這麼快吧?」 門外的軍官肯定地說:「據可靠情報,共軍正在打巷戰。」 馬鴻逵摸著腦袋,搖著頭,咕嚕了一句:「奶奶的!怎麼一天就完啦?」 六姨太從過軍,懂得蘭州失守對銀川將意味著什麼。她早已驚得坐了起來,不知說什麼才好。 馬鴻逵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兔死狐悲的神色。他對門外站著聽令的軍官喊道:「命令盧忠良,第128軍向甘肅方面作動,並要大造聲勢,張揚人甘作戰。」 等門外的軍官應聲走後,馬鴻逵下意識地摸摸頭,又摸摸脖頸,說:「馬步芳做長官,不到百日,屁股還把寶座沒暖熱,奶奶的就完蛋了!」 六姨太問:「咱們怎麼辦?」 馬鴻逵一語不發,一副沮喪的樣兒。 銀川城內,雄雞報曉,唱成一片。 新疆迪化離拂曉還差好幾個小時。陶峙嶽坐在大沙發上,依然精神煥發,毫無倦意。他喝了一日濃茶,對陶晉初說:「馬步芳一天數電,強令馬呈祥騎5軍人甘作戰,馬呈祥也吵吵嚷嚷地要把部隊拖回青海去,企圖作最後之抵抗。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馬呈祥等人得逞。」 陶晉初坐在對面一張沙發上,說:「騎5軍已派部隊鉗制起來了。蘭州局勢正在惡化,估計青馬部隊最多再頂上一兩天。」 陶峙嶽交底道:「我們下一步,不能僅與傅作義打交道了,務必設法與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共上層人物聯繫上,當然,彭德懷也很關鍵。」 陶晉初連連點頭道:「蘭州問題解決後,西北大局已定,新疆的問題便迫在眉睫。我們僅與共產黨下層人士接觸,搞不好會誤事。」 馬繼援在白塔山臨時指揮所堅持到蘭州巷戰打響後,才帶著少數隨從警衛人員,乘車向永登方向逃去。一路上,滿目潰兵,人馬爭道,車輛橫衝直撞,自相踐踏,死傷累累。 第二天,馬繼援自紅城子方向蹣跚而來,光頭鵠面,狼狽至極。當他見到劉任、彭銘鼎幾人時,便咽落淚,語不成聲。 「我以為譚呈祥第100師還完整。不料也完全損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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