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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彭德懷擺了擺手,說:「我的講話,不過是說幾句心裡話,不用大家鼓掌。我想和大家一起,再次學習黨的七屆二中全會的文件,深刻領會它的精神實質,適應新情況,完成新任務,認真研究一下大西北的建設問題……」

  這次會議,時間很長,一直開到天很晚的時候才散。

  一連幾天,彭德懷在蘭州城內和郊區,深入群眾,訪貧問苦,和少數民族在一起談心拉家常,宣傳黨的政策,號召各族人民團結一心,安定社會秩序,恢復戰爭創傷,投入經濟建設。

  蘭州郊外的黃河沿岸,有10多架靠水力帶動的巨型灌溉水車,約有數丈高,氣派挺大。這些水車,建造於清朝,是勞動人民改造大自然,發展生產力,利用黃河水灌溉農田的智慧的結晶。

  彭德懷帶著幾個參謀和警衛人員,騎著馬,逐一視察了黃河沿岸少得可憐的水田與水車。

  路上,他對身邊的同志說:「由打仗到建設,這是一個大轉變,許多不會的東西,要求我們很快學會它。」

  一個參謀笑著說:「彭總,我們一連打了好多年的仗,槍一響,大家的勁兒就來了。一旦沒仗打,讓大家搞建設,這個彎子還得好好地轉一下。」

  彭德懷望著黃河岸邊一架古老的水車,聲音沉重地說:「是啊!遠的不說,就從放棄延安那天算起,邊區只有13個鄉沒有遭到胡宗南的踐踏,邊區人民支援戰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內線作戰時期,我軍平均每5個戰士需要1個民工;轉入外線作戰以後,平均每8個戰士需要1個民工;其它的糧食、財物可想而知。所以。應當讓民工儘快返回家園,發展生產,恢復邊區的元氣。我們部隊的思想彎子,從現在起,就得幫助指戰員慢慢轉過來。將來的建設,離不開部隊這支生力軍。」

  來到高大宏偉的水車跟前,彭德懷下了馬,仔細地觀看了水車,發現水車由於年久失修,許多木片和支架都已經變黑變松了,風一吹,吱吱吜吜嘎嘎叭叭,風輪和水車支架渾身都在亂響,仿佛是一種沉重的呻吟。

  彭德懷用粗大的手,撫摸著水車,說:「如果能辦起水電廠,搞電力灌溉,黃河將會造福於人民。可是,搞電廠不是三五年的事情,需要一定的財力、物力、人力和技術力量。像這種水車,要是沿著黃河兩岸,多造一些,也能解決不少問題。黃河水車,應該提倡搞。」

  在離開水車時,彭德懷感情深沉地說:「用戰爭奪取全國的勝利不容易,要把新中國建設好,任務更艱巨!」

  彭德懷和參謀警衛人員從古老的黃河水車邊回來的第2天,即8月30日,蘭州市10余萬人舉行盛大集會,歡迎解放軍入城。

  彭德懷主持並指揮了這次盛況空前的解放軍入城式。

  滿城鮮花。滿城鑼鼓。滿城紅旗。

  一列遊行隊伍的最前面,走著一位銀須飄拂的老人,他叫郭南浦。這是一位在宗教界享有很高威望的上層人士,他頭戴一頂白帽,白鬍鬚飄拂在胸前,帶領一隊伊斯蘭宗教界的人士和回族同胞,載歌載舞地迎接解放大軍。

  蘭州東梢門,街道橫空有一幅彩色大標語,上面用黃綢子繡出了一行醒目的大字:

  天搖了,地動了,蘭州人民翻身了!

  正在軍民沉浸在一片歡樂喜慶之中時,蔣介石派來的幾架飛機,老牛拉破車似地轟轟隆隆飛臨蘭州上空。

  對於蔣介石會來搗亂這一手,彭德懷早有提防,並作了周密的部署。南山陣地上,高射炮一齊轟鳴;蘭州城內,裝甲車上高射機槍同時怒吼起來。火光織出了五彩的花環,七彩的虹霓。

  敵機飛了一圈,來不及投下一顆炸彈,便嚇得惶惶逃走了。

  彭德懷對身旁的張宗遜、趙壽山等人笑著說:「蔣介石還真夠氣派的,派飛機來參加我們的入城儀式,不然,我們還真缺幾架飛機助興呢!」

  賀龍用煙斗戳一下習仲勳的肩頭,大聲說:「這樣一來,我們的入城儀式就更熱鬧,更精彩,更有氣派了嘛!」

  笑聲,溢滿了金城,被黃河水面的疾風帶到了大河上下,如同收穫季節的喜慶金風激蕩著半壁疆土。

  §39

  黃河鐵橋的北面白塔山下,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臨時指揮所就設在廟灘子裡。自從副長官兼參謀長劉任帶妓女和銀元慰勞犒賞南山陣地官兵後,便有了一種必敗的預感。他當夜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過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腦子裡反復閃現著南山陣地慘敗的情景。他越想越怕,越怕越難以入睡,便決定將指揮所搬到廟灘子,萬一蘭州失守,也好拖著周嘉彬、黃祖塤兩個軍向河西撤退,然後伺機而動。

  劉任將臨時指揮所設在廟灘子,只平靜了兩天,到了第3天拂曉,即8月25日,蘭州激戰再起,他明白解放軍發動了全線強攻。

  馬繼援在激戰開始後,也將臨時指揮所設在白塔山上。他對劉任一夥人並不信任,因而軍事部署和戰鬥情況,對長官公署這個幕僚機構,也是諱莫如深。

  兩個指揮所相距不到一二裡,但劉任對戰況毫無知曉。他一邊用手帕接連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室內團團打轉,嘴裡不時地罵著:「馬繼援狗雜種!他的軍事部署給我們也保密,竟連戰況也不通報一聲!好嘛,讓他保個鬼密吧!今夜,彭德懷就會馴服了他這匹小馬駒的!」

  彭銘鼎站在窗前,隔河眺望著南山一線槍炮織出的密密火網,硝煙聚成的滾滾雲層,心情複雜,愣神不語。

  劉任又罵罵咧咧道:「郭寄嶠這個老滑頭,不知躲到哪兒去了?真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個人了。」

  彭銘鼎望著南山幾個主陣地上飄揚的紅旗,憂心忡忡地說:「南山主陣地全部丟失,估計馬繼援的馬家軍最多堅持到今天夜裡,明天一早,共軍就會入城了。」

  劉任眼睛瞪著,愣瞅著他,問:「我們怎麼辦?」

  彭銘鼎毫無保留地說:「應該早作打算。」

  劉任怔了一陣,說:「那,我們只有撤向張掖了。」

  彭銘鼎擺出一副謀士的姿態說:「黃祖塤第91軍,周嘉彬第120軍,應向河西開始撤退。否則,來不及了。」

  劉任猶豫一下,說:「天黑後再下命令吧!不然,蘭州尚在激戰中,這邊大軍撤退,將來向老頭子不好交待呀!」

  彭銘鼎啞然一笑,說:「眼下,連馬步芳父子也顧不了那麼多啦!何況蔣先生剛從廣州遷到重慶,我看重慶也無長久打算……」

  劉任翻了他一眼,沒作聲。

  其實,彭銘鼎這話一點兒也沒說錯,馬步芳這陣兒正跑到西寧機場,指揮幾個心腹往飛機上裝行李。

  馬步芳對兩個心腹低語道:「我先走,飛重慶。你們守住西寧,今夜催繼援把部隊撤下來,退守西寧。我已電令新疆馬呈祥率騎5軍迅速向青海靠攏……」

  兩個心腹頻頻點頭,卻顯出心神不寧的樣子。

  馬步芳指著另一架飛機,吩咐道:「機場要控制好,那一架飛機,是留給繼援和你們的。」

  兩個心腹聽了這話,才吃了一顆定心丸,感激涕零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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