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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參謀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報告主席,電文是核實準確了的,不會有誤。」

  毛澤東坐在木椅上,一手捏著電報,一手捏著鉛筆,凝神沉思了許久,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室內很靜。毛澤東思索了好大一陣子,將紙攤開,提起蘸足了墨的毛筆,但猶豫了一下,又把筆架在硯臺上,站起來,踱著步。

  「首次受挫,需要認真總結一下,找出教訓,徹底克服輕敵情緒,進一步充分準備,待部隊攻擊確有把握時,再次與敵較量!」

  毛澤東自語了幾句,又坐下來,將一盞馬燈擰亮,朝面前挪了挪,充滿自信地抓起筆,為彭德懷草擬回電。

  他龍飛鳳舞地草擬出電文,站起來,叼著煙看了看,然後將電稿交給值班參謀:「送周副主席、朱總司令。」

  值班參謀雙手接過電稿,轉身要走時,他又突然喊住,說:「先不送了。讓他們再睡一會兒吧!」

  說著,他伸手接回電稿,又仔細看了一遍,稍一遲疑,便交給值班參謀,大聲道:「立即發給彭德懷!」

  彭德懷給毛澤東發出電報後,心裡很是不安。他覺得指揮所裡太悶,心中總是憋得慌,就走到外邊來,想透透風,讓心情稍微平靜一點。

  夜風陣陣吹過來,已明顯地感到有些涼意了。風中帶著濃烈的火藥味,特別刺鼻,令人心裡更加煩躁。遠處敵人的陣地上,仍殘留著炮火點燃的稀疏的荒草在有氣無力地燃著,將熄未熄。濃霧一般的硝煙隨著涼風有意無意地飄浮著,彌漫在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斗,分不清天是晴是陰。

  然而,秋季到來,這是黃土高原的雨季。陰雨一旦下起來,作戰就更加艱難了。莫說下雨,就是在今夜,戰士們剛從陣地上撤下來,身上不是血就是汗,衣服濕淋淋的,整夜呆在新挖的工事或戰壕裡,身上冷得難受,加上下首攻受挫,心裡更難受。

  彭德懷望著灰濛濛的夜空,心裡又添了幾分煩惱。

  「萬一老天不作美,雨一下起來,這仗,就更難打了!」

  他在黑暗中站了很長時間,直到身上冷得難受時,才又回到指揮所裡。

  「唉!戰士們都是單衣服,眼看天氣就要冷下來,蘭州決戰要是真地拖延下來,可就糟糕了!」

  他心裡明白,儘管組織了數十萬民工擔負運輸任務,但迢迢千里運輸線,車輛很少,人背驢馱,要供應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和彈藥,目前問題已很尖銳,如果這仗打成了「馬拉松」,那問題就更加嚴重了。

  他又走到地圖前,借著馬燈的光亮,看了許久,心裡說:「幾十裡戰線,發動全面攻擊,竟然整整攻了一天,連敵人一個缺口也沒打開,難道敵人的陣地果真就『固若金湯,堅不可摧』嗎?」

  他搖了搖頭。

  他又俯身地圖前,仔細研究著馬軍的南山陣地,爾後自語道:「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是突擊位置選擇錯了?還是投入主攻的兵力不足?或者是炮火準備不夠充分?也許是部隊仍然存在著輕敵情緒?……看來,一切都不是主要的原因,根本的一條還是輕敵了!」

  這時,東方已經發白了。作戰參謀送來毛澤東的電報。彭德懷認真看了三遍,說:「對!在部隊進行一次總結,總結首攻受挫的經驗,尋找教訓,徹底克服輕敵情緒,輕裝上陣,準備再戰!」

  §26

  8月21日黃昏,全線首攻剛剛停止,彭德懷就要通了第6軍羅元發的電話。

  彭德懷站在電話機旁,聲音平靜地問:「羅元發同志嗎?我是彭德懷。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此刻,羅元發的心情很不好。他真像一個考試不及格的小學生站在老師面前一樣,立正站在電話機旁,以內疚的心情,向彭德懷報告了戰鬥經過和進攻受挫的原因,並作了一些自我批評,也準備接受彭德懷的批評。

  然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彭德懷卻說:「這個不要緊,吃一塹,長一智嘛!不過這樣一來,倒是給你們那裡抱有『秋風掃落葉』觀點的同志,狠狠潑了一瓢涼水就是了。」

  聽了這話,羅元發會心地笑了。

  彭德懷接著說:「第4軍攻狗娃山,第65軍攻馬架山,也未得手。看來野司發起總攻的時機是倉促了些,使你們的準備工作受到一些限制。」

  彭德懷說到這裡,沉默良久,才說:「當前西北的戰局,大的方面我想你是清楚的。退守川陝邊界的胡宗南,最近給蘭州守敵指揮官馬繼援發來一個電報,為馬家父子打氣,要他們堅守蘭州。胡宗南企圖趁我主力攻擊蘭州,後方兵力單薄的機會,與寧夏的馬鴻逵相配合,襲擊寶雞和天水,威脅我軍後背,得手後,再由東向西,與堅守蘭州的馬家軍裡應外合,消滅我軍幹蘭州城下。據最近的情報來看,胡宗南已經帶領殘兵敗將,從秦嶺方向,向我寶雞、天水、西和、禮縣等地進犯,遭到我周士第第18兵團第61軍和第7軍的堅決抵抗。為了粉碎胡、馬聯合夾擊我軍的陰謀,我們必須堅決拿下蘭州!」

  說著,他稍稍加重語氣,以命令的口氣說:「我再給你3天時間,充分進行準備,爭取一舉攻克營盤嶺!」

  「彭老總,我堅決完成任務!」

  「有什麼困難沒有?」

  「別的沒有什麼,就是軍裡的炮火弱了些。」

  解放戰爭後期,大兵團作戰,已經不是小米加步槍能夠戰勝敵人數百萬軍隊的時代了。可以說,炮兵就是戰爭之神。

  彭德懷果斷地說:「那好吧,我同司令部講一講,把野司野炮團撥給你們指揮。」

  彭德懷和羅元發講完話,接著又掛通第16師的電話。師長吳宗先去了團裡,政委關盛志接了電話。

  「你們第16師擔任主攻營盤嶺的任務,戰鬥情況怎樣?」

  關盛志簡明扼要的彙報道:「攻擊開始後,主攻部隊由於受到了正面和側面敵人的夾擊,傷亡較大。l營副教導員李光華,2連連長和副連長等同志,都犧牲了。令天的戰鬥下來,僅1營就傷亡100多人。」

  彭德懷聽了,很久沒有說話。關盛志從電話裡,聽得出他那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一陣,彭德懷又仔細詢問了一些情況。關盛志都一一作了彙報。

  彭德懷聽完情況後,又問:「部隊情緒怎麼樣?」

  「報告彭老總:我師雖然沒有攻下敵陣地,但幹部戰士的戰鬥情緒沒受影響。」

  「你們要認真總結教訓,要有攻堅的思想準備,做好政治工作,保持部隊有高昂的鬥志,一定要拿下蘭州!」

  就這樣,彭德懷一直站著,打了十幾次電話,從軍到師,一一詢問了戰鬥情況。這一夜,彭德懷指揮部的燈光,一直照到天亮。他沒有休息,在通宵達旦地工作著,只是天快亮時分,趴在鋪滿軍事地圖的桌子上,打了一下盹。

  8月23日,彭德懷來到第19兵團指揮所。

  楊得志和李志民,因為首攻的仗沒打好,心情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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