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21條秋田軍犬 | 上頁 下頁


  松尾求見肖叟侯,是為請求允許他們把軍犬帶回日本去。這個日本陸軍少佐雖然已經摘去了領章,但還是按照軍人的規矩向端坐于皮轉椅上的肖叟侯恭恭敬敬地行軍禮,用日語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向肖叟侯表示致敬。獨立大隊曾經接納過一個被延安派來搞反戰的日本士兵,肖叟侯和其接觸半年有餘,學得一些日語,當下便夾帶著中國話使用起來,說老子一看見你這鬼子模樣火就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已經投降了,上級規定不殺俘虜,老子非滅了你不可!會說中國話嗎?給老子用中國話,再說一句鬼子話,體怪軍法無情!

  松尾被肖叟侯一下子給鎮住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公安局長竟會說日語,又沒有想到對方的火氣竟然這麼旺。還真讓肖叟侯給蒙著了,松尾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於是,他就用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說明了來意。肖叟侯聽得咧嘴大笑,說你這個小鬼子腦子還真有毛病似的,老子正盤算著要把這些狼狗搞犒賞打牙祭,你倒還做著帶回國的夢。

  一番話語聽得松尾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公安局長的思維方式竟如此武斷。於是,他便決定耐心說服這個火氣很大的公安局長。松尾說,按照國際慣例,戰俘應當受到優待,軍犬也是戰俘,是特殊的戰俘,又是珍貴動物,所以更應當受到特別優待。即使是敵方戰死了的軍犬,也應該妥善安葬,軍禮致敬,日俄戰爭中日軍對戰死的蘇聯軍犬就是這樣對待的。肖叟侯耐著性子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拍著桌子說你們日本鬼子把中國人不當人,要殺就殺,要奸就奸,即使是俘虜又何曾受到過什麼優待?你這個狗日的小鬼子再放屁,老子也就顧不上什麼政策紀律了,先滅了你再說!

  松尾於是意識到這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不過他事先已有考慮,袖中另有乾坤。當下,他便取出一塊手錶、一支鋼筆,雙手奉上,恭恭敬敬地請肖叟侯笑納。肖叟侯接過來一看,這兩件都是黃金製成的,鋼筆的筆桿、筆套也全是黃金料做的,沉甸甸的墜手。他把東西在手裡掂著,問道:「你狗日的想賄賂老子?」

  松尾一個立正:「不敢!這是對肖局長的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子且問你:這玩意兒是你自己的還是部隊的?」

  「回長官話,這是敝人自己的私人財物。」

  肖叟侯一聲冷笑,說這就便宜你了,否則老子就要作為戰利品沒收。既是你小子的私人財物,那就按政策還給你。警告你狗日的,別再給老子來這一套!否則……否則,老子治你個收買八路圖謀不軌之罪。給老子滾!

  松尾驚出了一身冷汗,原先想好的以軍犬傷雜役為由提醒對方考慮同意自己的請求的主意再也不敢提半句了。

  松尾離開後,肖叟侯接到水明州軍管會主任胡祖毅的電話,說我方接收的鄰市鄰縣這幾天都很不太平,那些隱藏的漢奸、偽軍、土匪都蠢蠢欲動,準備和已經開始實施破壞活動,讓肖叟侯這個新上任的公安局長務必注意佈置防範。肖叟侯說請胡主任放心,晚上只管放倒了大睡,這水明州咱以前也曾活動過,肖八爺的威名猶在,諒那些王八蛋子還不敢太歲頭上動土。

  話是這麼說,肖叟侯哪敢大意?放下話機,便讓盛小牛通知刑警、政保、治安、交通、警衛五個部門的頭頭腦腦過來開會。這五個部門的頭頭都是中共地下黨員,有的入黨比肖叟侯還早,自然都是靠得住的同志。肖叟侯向大家傳達了軍管會的指示,說本局長初來乍到,還不瞭解情況,只能起到總的統籌調度作用,具體防範事宜還得靠大夥兒齊心協力去搞。眾人便紛紛出謀獻策,肖叟侯聽著心裡便覺得踏實了不少,吩咐就照此佈置下去,三天若平安無事,本局長有犒賞,請大夥兒吃狗肉宴。

  散會後,肖叟侯哪裡還坐得住辦公室?當即叫上盛小牛,讓司機開了公安局惟一的那輛破吉普全城亂轉,檢查佈置落實情況,尋找漏洞。晚上還不敢掉以輕心,帶著盛小牛又出去轉了兩三個鐘頭,回局後還在裡外轉了幾圈,直到午夜時分方才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和衣躺下。

  多年後,肖叟侯接觸到一個詞匯叫做「心靈感應」,他回想起那天晚上躺下前後的思維情況,說這就是心靈感應了。因為他已經預感到可能會出事,所以沒有去宿舍睡覺就躺在辦公室而且沒敢脫衣服,躺下後還不敢合眼,合了眼還難以入眠。後來,好像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就那麼一合眼的工夫,就出事了!

  發生的這件案子,使肖叟侯感到終生難堪!

  第二章

  這天午夜發生的案件,之所以會使肖叟侯難堪一輩子,是因為案子竟然就發生在公安局,距他的辦公室僅僅隔著一個院落。而受到不明襲擊者攻擊並被繳械的那個崗哨,不是原警察局的留用人員,而是水明州軍管會主任胡祖毅率領前來執行接收任務的太嶽軍區赫赫有名的「敢死營」的一名立過戰功的班長小許。

  小許站崗的位置是一個獨立小院,院內就是公安局的伙房,伙房旁邊有一道跟公安局相連的小門,晚上通常是不關的。伙房這邊的院牆有三米高,原先一向是不安排崗哨的,還是肖叟侯白天巡查到這邊時覺得似乎不大牢靠,就吩咐佈置一個臨時崗哨。據小許回憶,他的哨位是在伙房拐角處,接崗後大約二十分鐘,他似乎聽見院牆那邊有些許聲音。因為院牆高達三米,所以也不疑有人翻越,但還是要去看一看的。不料剛一轉身,下巴頦就狠狠地挨了一下,頓時失去了知覺。幾分鐘後醒來時,手裡那支剛從日軍那裡接收來的衝鋒槍已經不見了!

  肖叟侯趕到現場時,負責警衛的張明翰向他報告了情況,說另外還發現伙房裡失竊了一條生牛腿。張明翰是原警察局地下党負責人之一,八路軍接收後被任命為公安局警衛隊長。傍晚,肖叟侯還對他說過已經往他的警衛隊補充了十二名敢死營八路老兵,個個身手了得,打起仗來以一當十不是虛言,哪知話音未落就出了這樣的問題,所以此刻只覺得臉面無光,一雙眼睛沖小許射著透人冷光。

  這種襲擊崗哨的事件肖叟侯以前也遇到過,在部隊就叫「摸哨」,所以此刻處置起來倒也遊刃有餘,當下召集警衛、刑偵頭頭,下令立刻進行嚴查。他朝張明翰和刑警隊長武家煌伸出三個指頭:「聽准了,給我三天破案!」

  武家煌、張明翰互相對視了一眼,咬咬牙點頭:「遵命!」

  武家煌、張明翰組織人馬在公安局現場折騰時,位於公安局後面的軍犬養訓基地的犬舍裡也正發生著一種無聲的騷動。如果此時肖叟侯到那裡去看一看,沒准氣得要吐血。

  此刻,犬舍的那個不大的院子裡,淡淡的星光映照著一群軍犬,中間圍著一條黑色秋田犬,它的面前,赫然擺放著原先被公安局伙房廚子高高掛于柱子上的牛腿。一條條軍犬輪流舔吻著黑犬的鼻子,用犬類的方式表示著它們對這個勇敢的夥伴的尊敬和感激。

  說起來也確實氣人,那個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八路軍敢死營班長後偷槍竊肉的案犯,竟是一頭畜生——白天差點兒咬斷中國雜役解寶山的日本軍犬足清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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