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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二月四日,同盟宇宙艦隊從首都海尼森所在的巴拉特星系出發。在司令長官亞歷山大·比克古的直接指揮之下,以第一艦隊為中心的三萬二九〇〇艘戰艦,五二〇萬六千人投入了戰場。

  再者,這一年已邁入七十三高齡的老提督,在出發之前接到了來自政府的人事命令,晉升為元帥。

  “這個命令是叫我不必活著回來吧?等於是提前頒下死後特晉的命令──”

  “不,只是單純的自暴自棄吧?”

  晉升為上將的總參謀長邱吾權一邊冷淡地批評,一邊彈去附著在他胸前的麵包屑。這個男人從各方面來講,和楊威利有些微妙的不同點,但是看起來也完全不像個軍人。當他在軍官學校當教官時,就曾經在穿著便服預備出巡時被輪值的學生帶到餐廳的後門去,因為學生誤把他當成麵包店的人來拿訂單。這是個有名的傳聞,不過,因為輪值學生的名字沒有傳開來,所以事情是真是假頗令人懷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這種傳聞極為搭調的男人,若在承平時期是不可能會有上將階級的。

  越是接近被鎖定為決戰場的蘭提馬利歐星域,緊張感越是加速提升。尤其是偵察部門中負責搜索敵人的軍官和士兵們就因為自覺到自己的責任重大,所以壓力倍增,監控員們蒼白的臉上掛著冷冷的表情,撫摸胃部或揉揉頸子的動作很明顯地增加了。

  “看起來好可憐哪!”

  比克古的新任副官說道。

  這個副官常常被同事和部下當成笑話的來源,不過,不能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不論在容貌上或言行舉止上,他都是個很正常的男人,也具有完全勝任的工作能力。責任完全在於他那久遠以前的祖先身上。他從祖先那兒繼承了一小塊土地和一個奇妙的姓氏。他姓“史路茲卡利達”。

  只要他一報上姓名,聽的人一定會在口中反復著這個有著異樣發聲的姓,然後興致勃勃地反問該怎麼拼法。此外,若是先被告之以拼法“SOULZZCUARITTER”的人,總是會蹙著眉頭再念一遍,然後問如何發音。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名字“施恩”,情況就更奇妙了。當他中學畢業時,第一名的榮譽也反而對他造成了傷害。當“畢業生總代表──施恩·史路茲卡利達”的話聲未落之前,神聖的畢業典禮會場便爆起了一陣笑聲,就連站在規勸眾人立場的校長也把義務和良知暫時塞進口袋中而爆笑不已。

  進軍官學校就讀時,最令他擔心的是成為新生總代表而再蒙上一次羞辱。然而,事實證明他是杞人憂天,他和其他許多新生一樣,只能遠遠地望著一個叫霍克的新生總代表的背影。從此,他就開始了同盟軍人的生涯,可是就像他詛咒祖先們一樣,他本身也被後世的戰史學家們所咒駡。因為,不管是多麼偷懶的戰史學家,誰都不可能無視于在“蘭提馬利歐星域會戰”中,同盟軍總司令官的副官姓名──

  年輕的史路茲卡利達少校之所以在艦隊出發的前一天被任命為比克古元帥的副官,是因為原先的副官法菲爾少將因心臟病發作而昏迷倒地,被送到軍醫院的緣故。在軍務方面經常有輔佐法菲爾經驗的這位有著奇怪姓名的青年軍官,便義不容辭同時又不得已地挑起了應變的處理責任,結果就被安排到老提督的身邊了。同盟軍繼總參謀長之後,又在沒有內部競爭的情況下替換了部隊的中樞要員。

  老提督很乾脆地解決了奇怪而且複雜的副官的姓名之難題。他從十五個字母所拼成的姓中,抽出最開頭的四個字來稱呼他。於是,通稱“史路少校”于焉誕生,喜出望外的他,後來便以這個通稱作為正式的姓。雖然原來的姓是承自先祖的,但是這個姓卻往往成為“你的父親候補人有三個,哪一個才是真的,實在搞不清楚,所以只好把三個人的姓全部撮合起來”之類的惡言笑話的根源,這件事很讓他受不了。可是在這場戰役期間,他仍然是施恩·史路茲卡利達少校。

  這時,副官形色匆匆地跑來向老提督報告,時間是二月七日十二時四〇分,所有的將官、士兵們吃完了早餐之後。比克古和邱吾權參謀長、旗艦利歐格蘭特的艦長艾默森中校一起在高級軍官餐廳吃飯。總參謀長的吃法極為拙劣,而且又極不注重禮儀,所以餐巾比別人的髒十倍。以前,楊威利曾在宴席上偷偷地對尤里安·敏茲說:“我比他好多了吧?”結果尤里安責備他:“請不要滿足於太低的水準。”

  根據前鋒偵察艇傳來的急報。有關帝國軍位置的情報開始進來之後,時時刻刻都有新情報湧到。設置於艦橋的大小二個螢幕全面開動,提供司令部戰術對應所需的資料。

  “帝國軍的陣形不就是所謂的雙頭蛇嗎?如果是這樣,下官以為,我們謀取中央突破不就是敵人所希望的嗎?那危險性太大了。”

  比克古深深地點點頭,同意年輕副官的意見。

  “或許,不,應該是毫無疑問地如你所說的。可是已經沒有其他可采之戰術了。我們只有反用敵人的陣形,盡全力一鼓作氣突破中央,予以各個擊破。”

  老提督一面說著,一面對敵我雙方戰力差別之大嘆息不已。報告顯示,帝國軍艦艇的數量最少也有一〇萬艘以上。

  “您說得對。不管怎樣,羅嚴克拉姆公爵果然名不虛傳。他經常制敵機先,先逼我們於戰略上不得不戰的立場,然後才來實戰──”

  “所以楊威利才給他很高的評價呀!你知道嗎?史路少校,我曾聽楊威利說過──如果他出生在帝國,也會歡歡喜喜地投到他旗下去。”

  “這種說法不是太具危險性了嗎?”

  “我也有同感哪!只是像我這麼老朽、昏庸、又沒什麼才能的人,對方也不見得會重用我。”

  老提督的話頗為驚人,年輕副官滿臉的困惑在一瞬間轉換為愉悅的表情。

  ***

  二月八日十三時,帝國軍和同盟軍的距離接近到只有五·九光秒。如果從天頂方向俯瞰的話,應該可以看到同盟軍直向排成一列的艦首以極高的速度往前突進,其前鋒呈尖錐狀;與之相對的橫展向天際,陣形內側稍為彎曲的帝國軍,其中央部分的光點群集,令人不禁聯想到一支箭正射向巨大蛇體的情形。

  但是,越是與對方接近,比克古越是懷疑該不該固執於最初所預定的中央突破戰術。帝國軍的胴體部份有著極為雄厚的兵力層,如果中央突破的戰術在短時間內不能成功的話,被敵人的左右兩翼包抄的危險性就太大了。倒不如旁敲側擊,先行圍剿左右兩翼的任何一個頭較易於各個擊破。

  比克古是在一三時四〇分時這樣重新評估的。而兩軍接近到五·一光秒開始炮戰則是在此五分鐘之後。

  Ⅲ

  戰端開始之後三〇分鐘,戰鬥形態始終以炮戰為主。交錯衝突的能源、光束及火箭所織成的光網在寂靜當中展開惡魔似的造形之美。

  最先有動作的是帝國軍胴體部分的米達麥亞艦隊。所有轄下艦隊同時前進的命令在超光速通訊中來回飛竄,於是,米亞麥亞艦隊開始一邊射擊一邊前進。由於這個攻擊不以正面的勝利為目的,只是為了示威及試探敵人的反應,所以米達麥亞故意選擇了平凡的推進法。然而,帝國形成了無數的光點,其不斷接近的態勢就好像有種無形的強力壓迫感緊緊攫住了同盟軍最前線的指揮官們的咽喉。老練的比克古命部下待機而動,可是有一部分的指揮官們耐不住性子了。他們瞄準了接近中的帝國軍,幾乎在沒有鎖定目標的情況下就一齊發射,歇斯底里的氣氛立刻感染給周圍的同伴,於是便引發了一場瘋狂的掃射。

  可是,在半狂亂的同盟軍無秩序但高密度發射的能源、光束及火箭之下,帝國軍的集團發生了龜裂的現象。對兩軍而言,這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無秩序的炮擊過度集中的部分因負荷過重而破裂了。見此情景,同盟軍的先頭部隊將理智的判斷置於一邊,意氣用事似地爭先前進,對著產生龜裂的部分又予以重擊,擴大了破洞。帝國軍開始後退,陣腳開始動搖。

  米達麥亞凝視著旗艦的螢幕,皺了好一會兒的眉頭,一邊用軍靴的後跟敲打著磨光的艦橋甲板,一邊回頭對副官阿姆斯道夫說道:

  “到底鬼門關是為同盟軍還是為我們而開啟的?我真想向地獄問問?”

  透過旗艦伯倫希爾的螢幕,萊因哈特仍然安坐不動靜觀戰況,然而,次席副官流肯中尉以率直的感歎聲打破了沉默。

  “真讓人吃驚!米達麥亞提督被逼退了。在實戰層次中算是勇者的他,擁有比敵人更多的兵力,但竟然給逼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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