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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楊在取得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的認可之後,選中了路易·馬遜準尉。他曾經擔任楊的護衛,是一名勇敢的黑人,在忠誠心與臂力方面,有先寇布親筆背書並鑲有金邊的保證書。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可以好好地輔佐並且保護尤里安。事實上,駐在費沙的武官幾乎全部都是特留尼西特派的成員,在楊感覺上那好像是在“半敵地”的事務官辦公室當中,他必須是尤里安唯一、而且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在費沙的首席駐在武官是一位上校,他的下麵有六名武官,八名武官輔佐,共同組成一個十五人的“駐在武官團”。

  首席駐在武官是僅次於事務官、首席書記官,在事務官事務所當中屬於第三號的人物。而六名武官則全體是軍官階級,由校官與尉官各半數所組成。八名的武官輔佐全部都是士官階級,因為其人數不足,所以要求楊加以補充。對於這件事,楊感覺這是敷衍的作法故頗為不悅,不過既然尤里安的人事調動已定,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放過這次為少年改善環境的機會。楊也感覺到這樣的舉動是否有些保護過度,不過楊本身在十六歲的時候,也未曾因公務而被派出國。所以這種程度的考慮應該是被容許的吧。

  ***

  當派遣馬遜前往赴任被決定之後,楊接著做了下面的事情,就是寫親筆信給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因為尤里安並不是直接就前往費沙赴任,而是要先到同盟首都海尼森的統合作戰本部去接領人事命令之後,才轉往當地赴職,所以這封親筆信應該可以經由他順利將障礙加以排除而送到老提督手上。

  楊在他的親筆信當中,首先指出了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與費沙共謀,或者是在事後共犯的關係下,主導出挾持皇帝這出鬧劇的可能性。楊覺得遺憾的是,暫時並沒有任何證據能支持這個結論。不過,姑且不論暗殺皇帝這件事,單就挾持皇帝這個行為本身,對羅嚴克拉姆公爵並無任何不利點存在;此外挾持犯竟然能夠帶著皇帝,由羅嚴克拉姆公爵那絕非鬆弛的治安維持系統中逃脫;並且在流亡政權成立之後,羅嚴克拉姆公爵立即就發表“宣戰公告”,其動作之迅速彷佛是早已預知了一切(這項動作切斷了同盟利用皇帝亡命來與帝國進行外交交涉的可能性,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政治決斷,但是儘管如此,其反應過於迅速這一點仍引起了楊的懷疑)。如是種種,應該都可以成為有力的佐證吧?

  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已經言明瞭“要以武力來加以懲罰”,恐怕不久之後就會以空前的大軍陣容與戰略構想來發動攻勢,而使得他能夠如此做的,便是因為皇帝被挾持,故有了前來興師問罪的名義。但楊並不認為整件事會這麼單純,像是用帝國軍將兵的屍首來鋪設伊謝爾倫回廊這種愚劣之至的策略,不應該是他所會採用的。

  表面看起來好像是揮動大軍準備要進攻伊謝爾倫要塞,實則要突破毫無防備的費沙回廊,然後入侵同盟領域。如果這整個行動是由那位用兵神速的名將渥佛根·米達麥亞來指揮的話,那即便楊離開伊謝爾倫前去迎擊,只怕在他趕到之前,海尼森已經落入帝國軍的手中了。此外,如果負責牽制伊謝爾倫要塞方面的帝國軍司令官是另一位名將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話,自然沒有道理會坐視楊由伊謝爾倫離開而置之不理。最壞的情況是,楊離開伊謝爾倫之後,勢必難逃遭帝國二位一流的名將前後夾攻的命運。而且,即使躲過了他們的攻擊,那麼那位楊經由直接或間接方式所得知,被稱為是宇宙中最傑出最偉大的戰爭天才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也必定在前面安逸地等著他前來自投羅網。

  整個情況想到這裡,或許是有些過頭了,但是對於帝國軍利用費沙回廊來作為入侵途徑的可能性,則不管再怎麼擔心畏懼都是不過份的。他們如果使用費沙回廊,當然是可以趁同盟軍之虛突進,而且也可以利用費沙作為巨大的後勤補給基地。另外使楊感到不寒而慄、心驚膽跳的是,費沙有質與量非常齊備的交易體系,其中包括宇宙航行用的星際航線圖,得到了這些資料的提供之後,帝國軍便可以消除在地理知識方面大部分的障礙,這是一個事實。

  一五〇年前,“達貢星域會戰”之際,同盟軍總司令官林·帕歐與總參謀長尤斯夫·托波洛便是利用帝國軍對地理不熟悉的弱點,將之引誘至宛如迷宮一般的達貢星域內,最後運用壯大的包圍殲滅戰,演了一出大獲全勝的戲曲。但如今的侵略軍,在擁有強力的領導階層,明確且一貫的戰略構想以及精密的星際航線圖之後。那麼原先兩者之間戰勝與敗亡的立場恐怕就不得不逆轉了。

  楊用一隻手撥了撥散落在額前的頭髮,心裡想著一個世紀以前的名將們和現在的他比較起來,真的是幸福多了。林·帕歐也好,尤斯夫·托波洛也好,只要考慮戰場上的事就好了。在他們那個時代裡,民主共和制充滿了蓬勃的活力,市民們按照自己的意識與責任,對他們所選出的政府有著信賴和尊敬。政府的機能十分完備,位於邊境的軍人不需要為政治的前途擔心。

  軍事不是用來彌補政治缺失的。這是一項歷史的事實。自古以來,從未曾有過任何一個在政治上水準差勁的國家,能夠獲得軍事上最終的成功。一個強大的征服者在那之前必然是一個有為的政治家。政治可以導致軍事上的成功,但是反過來看的話就不能成立了。軍事其實只是政治的一部份,而且是其中最為猙獰、不文明、拙劣的一部分。而無法認清這個事實,甚至將軍事力量當作是萬靈丹的人,則都是一些無能的政治家、傲慢的軍人,或者是在精神上的奴隸。

  據說,當林·帕歐總司令以“請準備二十萬打香檳”的表現方式向首都報告在達貢星域所獲得的全面勝利之時,當時的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馬奴耶爾·瓊安·派特利希歐正在與國防委員長寇涅爾·楊布拉德下著立體西洋棋。議長在拆開秘書官所呈上來的通訊電文時,表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對著正摒息凝神等著說明的少壯國防委員長說:

  “那些年輕的夥伴們看來是已經完成了一件工作。這次會戰結束之後,恐怕要對大約一百家的酒館打影像電話了──”

  過去傳說的時代真是光榮啊!楊將那眼睛所看不見的玻璃杯用一隻手高高舉起來。不知是哪個人曾經說過,將過去加以美化,就好像是以一個走遠的女性背影來判斷那是一個美女一樣。姑且不論這個比喻是否恰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能將繩索套在以往的過去,而將之硬拉到眼前來。他被委託來處理的這件事,暫時僅僅是現實一部分而已。

  Ⅳ

  尤里安雖然為出發前的準備與身邊事物的整理而忙碌,但因為在日常生活的水準上有著比楊更富有秩序性的處理能力,所以自己本身應該做的事已經處理完畢。由於惦念著楊的日常生活,有一天的傍晚,少年說出了自己對於楊家中酒精消費量的負面見解,引起了年輕主人的注意。

  “酒是人類的朋友,難道捨棄朋友應該嗎?”

  這真是一個充滿友情的回答。

  “即使人類這麼認為,酒本身又作何想法呢?”

  “酒的話當然是希望能夠有人喝它。到底,人類在五千年前就已經開始喝酒了。”

  “我說的是當前。”

  “──如果五千年後人類還存在的話,應該還會繼續喝下去吧。”

  “我的問題不在於五千年後,而是從下個月開始以後的事。”

  就這麼樣地將對方反對的意見完全封殺住,但尤里安並未再對年輕的司令官窮追不捨地問下去。因為自己一方面也不想太過於霸道,另一方面楊在這些年來,酒量雖然明顯地增加了許多,但酒品從未低落過。只要不妨害健康就好了。這麼一想,尤里安於是轉變話題。

  “那麼,還有起床的時間。如果我沒有叫醒你的話,七點能夠準時起床嗎?”

  “可以起得來的。”

  楊一口斷定,但並不是因為自己本身有此自信或根據,說得嚴重一點的話,是基於反射性的虛張聲勢。

  “真的沒問題吧!”

  “喂,尤里安,如果其他人聽到這種問答的話,難道不會誤認為楊威利這個男人是一個毫無生活能力的人嗎?”

  楊以質問的形式加以抗議,但尤里安只是無言地聳聳肩膀,好像在期待著楊本身的記憶與反省心而不是自己的回答。

  “在你來到我家裡以前,我還不是一個人生活得好好的。這就說明我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仍然能夠充分地維持一個家庭。”

  “是與黴菌和灰塵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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