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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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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女孩說,“要是沒有你,我們就不可能成功。”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送我回家那件事該怎麼辦?” 侯爵揚起一條眉毛。“你以為她是誰啊,《綠野仙蹤》裡的奧茲國大法師嗎?我們沒法送你回家。這裡就是你的家。” 門菲說:“我不是一直這麼說嗎,理查?” “肯定應該有個辦法。”理查說著揚起左掌,在桌子上狠狠一拍,以示強調。小指傷口猛然抽痛,但他強忍著面不改色,只是低低地叫了一聲,因為他經歷過更可怕的傷痛。 “那枚鑰匙在哪兒?”院長問道。 理查把頭一擺。“門菲身上。”他說。 門菲搖搖頭。“不在我這兒,”她說,“我在流動集市上把它塞回你口袋裡了,就是你帶回咖喱燉菜的時候。” 理查驚得張大了嘴,又慢慢閉上,然後再度開口。“你是說,我當時告訴克勞普和範德摩,鑰匙在我手裡,歡迎他們來搜身……它還真在我手上?”女孩點點頭。他想起在下街時,感覺後兜裡有個硬邦邦的東西,也想起女孩在船上給他的那個擁抱…… 院長伸出手來,用佈滿皺褶的棕色手指從桌上拿起一個小鈴,搖了兩下,喚來烏煙兄弟。“把勇士的褲子拿來。”他說。烏煙兄弟點點頭,轉身離去。 “我不是什麼勇士。”理查說。 院長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殺了巨獸,”他用近乎遺憾的語氣說,“你便是勇士。” 理查惱怒地抱著胳膊。“也就是說,到頭來我還是回不了家,倒得了個安慰獎,躋身於古老的地下世界榮譽名錄之中?” 侯爵不為所動地看著他。“你不可能回到上倫敦。的確有幾個人勉強過上了介於兩者之間的生活,比方說你遇到過的乞丐伊利亞斯特和地鐵樂手李爾,但充其量也就是這樣了。那種日子可不好過。” 門菲伸出手來,拍了拍理查的胳膊。“我很抱歉,”她說,“但想想看你所作的貢獻吧。你為我們拿到了鑰匙。” “哦?”理查問道,“那有什麼用?你不是立刻做了枚新的……”這時烏煙兄弟抱著理查的牛仔褲走進房間,這條褲子破破爛爛,沾滿泥汙,染了乾涸的血跡,還散發著惡臭。黑修士把褲子交給院長,老人開始檢查幾個褲兜。門菲露出甜美的笑容,提醒他說:“如果沒有真正的鑰匙,我可沒法讓老鐵匠打造贗品。” 院長忽然清了清嗓子。“你們真是蠢到家了,”他和藹地對眾人說,“根本什麼都不懂。”他抬起手來,銀鑰匙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理查通過了聖匙試煉。他就是鑰匙的主人,直到交還給我們為止。這鑰匙具有魔力。” “它是通向天堂的鑰匙……”理查不知道院長到底想說什麼,又在暗示什麼。 老人的聲音低沉悅耳。“它是通向所有現實世界的鑰匙。如果理查想回上倫敦,那麼聖匙就會把他送回上倫敦。” “就這麼簡單?”理查問。老人在兜帽陰影下點了點頭。“那咱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只要你做好準備。”院長說。 修士們已經把他的衣服洗淨縫好,送了回來。烏煙兄弟領他穿過修道院,爬過一段段盤旋而上的樓梯,最終進入鐘塔。塔頂有扇厚重木質翻板門。烏煙兄弟把鎖打開,兩個人鑽了過去,來到一條蛛絲密佈的狹窄巷道,一側牆上嵌有鐵梯。他們爬上鐵梯,感覺走了足有好幾千尺,這才從一個積滿灰塵的地鐵月臺爬了出來。 夜鶯巷地鐵站 牆上的老舊站牌如此寫著。烏煙兄弟祝理查一路順風,讓他在這兒等人來接,然後便順原路返回,很快消失不見。 理查在月臺上坐了二十分鐘。他想知道這是哪門子地鐵站:既不像大英博物館站那樣被關閉遺棄,也不像黑修士站那樣真實存在。它更像是幽靈車站,一個早被遺忘的詭異虛構空間。理查還想知道為什麼侯爵沒來跟他道別。他曾問過門菲,女孩說她也不知道,但也許跟安慰別人一樣,道別也是侯爵的弱項之一。然後她又對理查說,自己眼睛裡進了沙子,隨即將一張寫好指示的字條交給他,便轉身離開了。 有個東西在隧道的陰影中晃動,白色的東西。原來是一方系在棍子上的手帕。“你好!”理查叫道。 老貝利渾身羽毛的圓胖身軀從陰影中閃出,似乎局促緊張,很不自在。他身上大汗淋漓,還搖晃著理查的手帕。“這是我的小旗子。”他指著手帕說。 “很高興它能派上用場。” 老貝利不安地笑了笑。“是啊,不廢話了。只是想說,有件東西要送你。拿去吧。”他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掏出一根閃爍藍綠光澤的黑羽毛,羽莖根部還纏著根紅線。 “呃,好的,謝了。”理查也不知道這東西能派上什麼用場。 “這是根羽毛,”老貝利解釋說,“很棒的羽毛。紀念品,留念物。而且不要錢。是禮物。我送你的。算是件謝禮吧。” “哦,好的。你真是太客氣了。” 理查把羽毛塞進口袋。暖風從隧道襲來,一列地鐵就要進站。“你的車可算來了,”老貝利說,“我是不坐地鐵的。能有個像樣的屋頂就成。”他與理查握了握手,一溜煙不見了。 地鐵緩緩駛入月臺,頭燈不亮,最前面的駕駛員車廂也空無一人。它最終停下,所有車廂都漆黑一片,所有門都沒打開。理查敲敲面前的車門,暗自希望自己沒有敲錯。車門應聲開啟,在幽靈月臺灑下溫暖黃光。兩位小個老者手裡拿著紅銅色長號,邁步走出車廂踏上月臺。理查見過他們:達瓦德和哈瓦德,伯爵宮廷的兩位老兵。不過就算他原先知道誰是達瓦德,誰是哈瓦德,現在也徹底分不清了。他們把長號放在唇邊,吹出一段荒腔走板但至真至誠的號聲。理查走入地鐵,他們也跟了進去。 伯爵坐在車廂盡頭,正撫摸著那頭巨型愛爾蘭獵狼犬。小丑站在老人身邊,理查還記得他叫圖雷。除此以外,整節車廂裡就只剩那兩名老兵。“來者何人?”伯爵問道。 “就是他,陛下[34],”小丑說,“理查·梅休。殺死巨獸的那個人。” “那個勇士?”伯爵若有所思地撓了撓發灰的紅鬍子,“把他帶過來。” 理查走到伯爵的座椅前。老人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似乎根本不記得以前曾見過此人。“還以為你會更高大些。”伯爵最終說道。 “不好意思。” “也罷,還是趕緊舉行儀式吧。”老人站起身,對空蕩蕩的車廂發表致辭,“諸位晚安。我們要在此為年輕的煤球先生授勳。詩人們是怎麼說的來著?”他用抑揚頓挫的聲調,大聲吟詠道,“凜凜戰傷鮮血淌,赫赫仇敵轉眼亡。無私無畏守護者,勇武最是少年郎……他倒也算不上少年了,你說是吧,圖雷?” “的確不是,尊敬的陛下。” 伯爵大手一伸。“把你的劍交給我,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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