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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七

  真理承受了太多的剖析。

  ──古弗瑞曼格言

  ***

  “聖母,您的處境讓我震驚。”伊如蘭說。

  她站在囚室門口,比·吉斯特的訓練讓她能一眼測出屋子的大小。它只有三立方米,就在保羅的城堡下,是用切割機在棕色紋理的岩石上挖出來的一個洞。屋裡有一隻做工粗糙的搖椅,聖母凱斯·海倫·莫希阿姆就坐在上面;一個鋪著棕色床單的墊子,散亂地扔著一副嶄新的沙丘塔羅牌;一個改建過的面盆,上面裝有調節水量的龍頭;一間密封水汽的弗瑞曼式廁所。所有傢俱都簡陋而原始。天花板的四個角上分別固定著四盞球形燈,發出黯淡的黃光。

  “你帶話給潔西嘉夫人沒有?”聖母問。

  “帶了。可我不認為她會對自己的長子動一個手指頭。”伊如蘭說。她瞥了一眼紙牌,牌面的故事訴說著有權有勢者如何對受難者的哀告掉頭不顧。“荒蕪的沙地”那張牌下是“聖沙蟲”,這種排列的含義是要人們耐心等待。她心想,這個道理人人皆知,何須塔羅牌的教誨。

  伊如蘭知道,外面的衛兵正透過門上的視窗監視著她們,而且還有別的監視器在監視這次探視。來之前她不得不考慮很久,

  策劃很久。但是,不來同樣有危險。

  聖母已經陷入了般若冥思,間或查查塔羅牌。她有一種感覺,自己不可能活著離開阿拉吉斯星,但儘管如此,通過冥思,她在一定程度上鎮定下來了。她的預知力量可能很小,但也許仍然可以把水攪渾,干擾保羅的靈眼。再說,還有比·吉斯特對抗恐懼的禱詞。

  這一系列最後導致她被投入這個狹小監室的活動十分重要,但她還沒來得及充分領會其重要性。黑色的猜疑在她心頭醞釀,揮之不去(塔羅牌同樣暗示了這一點)。難道這一切都是宇航公會有意安排的?

  那天,一個身穿黃色長袍的奇紮拉在巨型運輸船的艦橋上等著她。他的頭剃得光光的,戴著頭巾;毫無生氣的圓臉上長著一雙又小又圓、晶亮湛藍的眼睛;皮膚歷經沙丘星的風沙和日照。一名恭恭敬敬的隨從正在為他斟上香料咖啡,他從一隻球形咖啡杯上抬起頭來,仔細打量了她一陣子,然後放下杯子。

  “你就是聖母凱斯·海倫·莫希阿姆?”

  此時此刻,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這句話,那天的場景歷歷在目。當時,她的喉頭感到一陣恐懼的痙攣。皇帝的手下怎麼知道她在運輸船上?

  “我們知道你在船上。”奇紮拉說,“難道你忘了永遠不許你踏上神聖星球嗎?”

  “我並不在阿拉吉斯上。”她說,“我只是宇航公會運輸船上的一名乘客,在自由的太空。”

  “沒有什麼自由的太空,夫人。”

  聲音流露出仇恨和深深的懷疑。

  “穆哈迪的統治無所不在。”他說。

  “我的目的地不是阿拉吉斯星。”她堅持道。

  “每個人的目的地都是阿拉吉斯星。”他說。一時間,她擔心他會喋喋不休地談論香客們的朝聖之旅(每條船都裝載了上千名香客)。

  可奇紮拉從袍子底下取出一個金色護身符,吻了吻它,用前額碰了碰,然後把它放到右耳邊仔細聽了聽。一會兒過後,又把護身符放回原來的地方藏好。

  “有命令,叫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跟我到阿拉吉斯去。”

  “可我要去別的地方!”

  她懷疑宇航公會出賣了自己……或者是皇帝及其妹妹的超自然能力發現了她。也許是那個領航員洩露了他們的密謀。那個褻瀆神明的阿麗亞,她肯定擁有比·吉斯特聖母的魔力。當這種魔力和其哥哥的力量相配合時,後果會怎樣?

  “快點!”奇紮拉厲聲催促道。

  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喊叫著,不要再次踏上那顆該死的沙漠星球。正是在這裡,潔西嘉夫人背叛了姐妹會。也正是在這裡,他們失去了保羅·亞崔迪,這個他們費盡心機尋找了許多世紀,並且把他養育成人的科維紮基·哈得那奇。

  “好的。”她同意道。

  “時間不多了。”奇紮拉說,“皇帝的命令所有臣民都必須服從。”

  這麼說,命令來自保羅!

  她想向運輸船的船長提出抗議,可又放棄了。抗議不會有任何用處。宇航公會能做什麼?

  “皇帝說過,如果我踏上沙丘的土地就必死無疑。”她說,想做最後一絲努力,“你自己剛才也這麼說。如果你一定要帶我去,就等於宣判我死刑。”

  “少哆嗦。”奇紮拉命令道,“這件事必將發生,是命中註定的。”

  她知道,他們總是這樣說皇帝的命令。命中註定!聖皇本人也這樣說,因為他的眼睛能看到未來。要來的東西一定會來。他已經看見了,難道不是嗎?

  一想到陷入了一張自己親手編織的羅網,她便感到異常沮喪。她屈服了。

  羅網現在變成了一間伊如蘭可以探視的囚牢。和那次瓦拉赫IX星上的見面相比,伊如蘭老了點,眼角新添了些憂慮的細紋。好吧……現在正好瞧瞧這位比·吉斯特姐妹是否遵守諾言。

  “我住過更糟糕的地方。”聖母說,“你從皇帝那兒來嗎?”她讓自己的手指微微動彈了幾下,像驚惶不定時無意間做出的小動作。

  伊如蘭讀懂了手指的意思,手指一動,做出回答,嘴裡說:“我一聽說您在這兒就趕來了。”

  “皇帝不生氣嗎?”聖母問。手指又動彈起來:專橫,急迫,苛求。

  “讓他生氣好了。您是我在姐妹會的老師,還是他母親的老師。他難道認為我也會像她一樣背叛您嗎?”伊如蘭的手語卻比劃出種種藉口,懇求她的原諒。

  聖母歎了口氣。表面上是一個囚徒在哀歎自己的命運。可在內心,這聲嘆息卻反映了她對伊如蘭的看法。看來,想讓亞崔迪皇帝的珍貴基因模式通過這東西保存下來簡直是癡心妄想。無論長相多麼美麗,公主的缺陷都是顯而易見的。在這個徒具性感的外表下,生活著一隻哼哼唧唧的小耗子,願意誇誇其談,卻不敢採取行動。但儘管如此,伊如蘭畢竟是個比·吉斯特,姐妹會專門有一套辦法對付這些意志薄弱的信徒,以確保她們貫徹執行受領的命令。

  她們又裝模作樣地談了些要求,如更柔軟的床墊,更好的食物等。可暗地裡,聖母卻半是勸說半是命令地告訴伊如蘭:必須讓那對兄妹亂倫交配。(伊如蘭聽到這個命令後幾近崩潰。)

  “至少應該讓我有個機會!”伊如蘭用手語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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