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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對這個穆哈迪，你瞭解多少？你知道他是誰嗎？”皇上問。 　　“肯定是某個瘋瘋癲癲的烏瑪①，”男爵說，“一個弗瑞曼狂徒，宗教冒險家。這種人，每隔一段時間，文明社會的邊緣地帶就會出產一批。陛下，這您是知道的。” 　　①類似于先知。在帝國字典中，這個詞帶有貶義，泛指任何作出狂想預言的狂人。 　　皇上看了一眼他的真言師，回過頭來，板著臉，望著男爵道：“你對這個穆哈迪只知道這些？” 　　“一個瘋子，”男爵說，“不過，所有弗瑞曼人都有點瘋。” 　　“瘋？” 　　“他的子民會高呼他的名字投入戰鬥。女人們把她們的嬰兒扔向我們，然後自己撲到我們的刀上，好讓她們的男人趁隙向我們進攻。他們沒有……沒有……規矩。” 　　“這麼糟啊。”皇上喃喃地說，但那種嘲諷的語氣沒有逃過男爵的耳朵，“告訴朕，親愛的男爵大人，你調查過阿拉吉斯的南極地區嗎？” 　　男爵抬起頭來望著皇上。皇上突然改變話題，讓他吃了一驚。“但是……嗯，您知道的，陛下，那個地區完全是不適於居住的無人區，是沙暴和沙蟲的天下。那個緯度範圍甚至連香料都沒有。” 　　“運香料的駁船報告說，那裡出現了成片的綠地。難道你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報告？” 　　“時常有這樣的報告。很久以前，我們也調查過其中一些地區的情況，植物沒看到幾棵，卻損失了不少撲翼機。代價太大了，陛下。那是一個人類無法長期生活的地方。” 　　“原來如此。”皇上說。他彈了一下手指，御座左後方的一道門打開了。兩個薩督卡趕著一個看上去大約四歲的小女孩從門裡走進來。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弗瑞曼女式長袍，兜帽甩在背後，露出咽喉旁邊掛著的蒸餾服附件。她有一張溫和的圓臉，眼睛是典型的弗瑞曼人的藍色，看上去全無懼意。但她的目光竟讓男爵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神不寧起來。 　　就連那個老比·吉斯特真言師，也在那小女孩經過時後退了一步，還朝她那個方向做了一個屏擋的手勢。老巫婆明顯對這個孩子的出現大感震驚。 　　皇上清了清喉嚨準備說話，可那孩子卻搶先開口。聲音尖細的聲音，稍稍有些含混，但還是能聽清。“原來他在這兒，”她說著，向前走到高臺邊上，“模樣不怎麼樣嘛。一個嚇壞了的胖老頭兒，身體虛到家了，要是沒有懸浮器，連自己的身體都支撐不起來。” 　　從一個孩子口中竟說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話。男爵氣急敗壞，卻只能幹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難道是個侏儒？他暗自問道。 　　“親愛的男爵大人，”皇上說，“來認識一下穆哈迪的妹妹。” 　　“妹……”男爵把注意力轉移到皇上身上，“我不明白。” 　　“有時候，就連朕也會因過於謹慎犯下錯誤。”皇上說，“一直有人向朕報告，你所說的那個南極無人區顯示出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但那是不可能的！”男爵斷然抗議道，“沙蟲……那兒的沙地明顯……” 　　“這些人好像有能力避開沙蟲。”皇上說。 　　那孩子在高臺上靠近御座的地方坐下來，雙腳垂在台邊晃著，踢著小腿，神情自若地欣賞著這個房間。 　　男爵盯著那雙踢動的小腳，看著小腳帶動黑色的長袍，露出在衫下的一雙便鞋。 　　“不幸的是，”皇上說，“朕只派了五艘運兵船，只運去少量的攻擊部隊。朕原本是想抓些俘虜回來審問，可我們只有一艘飛船逃回來，只帶回三個俘虜。請注意，男爵，朕的薩督卡部隊幾乎全軍覆沒，而對手卻主要是由婦女、兒童和老人組成的。這裡的這個孩子就指揮了其中一個戰鬥分隊。” 　　“您瞧瞧，陛下！”男爵說，“您瞧瞧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我是自願讓你們抓來的。”那孩子說，“我不想面對我哥哥，因為我不得不告訴他，他的兒子被殺死了。” 　　“我們的人只逃回來屈指可數的幾個，”皇上說，“逃回來！你聽見了嗎？” 　　“要不是那些火，”那孩子說，“我們也能幹掉他們。” 　　“朕的薩督卡把他們運兵船上調整飛行姿態的噴氣發動機當成火焰噴射器來用。”皇上說，“萬般無奈之下的絕望之舉。完全因為這種做法，他們才能帶著三個俘虜逃回來。請注意，親愛的男爵大人：朕的薩督卡在與婦女、兒童和老人的混戰中被迫撤退。” 　　“我們必須派大部隊清剿，”男爵憤憤地說，“必須消滅每一個殘餘的……” 　　“閉嘴！”皇上怒喝道，他在御座上推了一把，身子朝前傾去，“不要再侮辱朕的智力：你站在那兒，裝出一副愚蠢的無辜模樣兒……” 　　“陛下。”老真言師說。 　　他揮手要她安靜。“你說你不知道我們所發現的那些人類活動跡象，也不知道這麼優秀的人種的戰鬥力！”皇上從御座上抬起半個身子說，“你把朕當成什麼了，男爵？” 　　男爵後退了兩步，心想：是拉賓。他居然給我采了這麼一手，拉賓…… 　　“還有你與萊托公爵的這個假爭端。”皇上哼哼著說，在御座上向後一靠，“這事兒你處理得真夠漂亮的呀！” 　　“陛下，”男爵懇求道，“您……” 　　“閉嘴！” 　　老比·吉斯特把一隻手放到皇上肩上，傾身湊近他的耳朵，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那孩子坐在高臺上，不再踢腿了。她說：“讓他更害怕些，沙德姆。我本來不應該高興的，但我實在忍不住。” 　　“安靜，孩子。”皇上說。他身體前傾，把一隻手放在她頭上，眼睛卻盯著男爵。“這可能嗎，男爵？你真像朕這個真言師說的那樣頭腦簡單嗎？難道你沒認出，這個孩子是你的朋友萊托公爵的女兒？” 　　“我父親從來不是他的朋友。”那孩子說，“我父親死了，這個哈肯尼老畜生以前從來沒見過我。” 　　男爵驚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著小女孩。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發出了聲音，聲音嘶啞難聽：“你是誰？” 　　“我叫阿麗亞，萊托公爵和潔西嘉夫人的女兒，保羅─穆哈迪公爵的妹妹。”孩子說著，伸手一推高臺，跳到覲見室的地板上，“我哥哥發誓要把你的人頭掛在他的戰旗上。我認為他一定能做到。” 　　“靜一靜，孩子。”皇上說。他坐回御座上，一隻手摸著下頜，細細打量起男爵來。 　　“我才不聽皇上的命令呢。”阿麗亞說。她轉過身，抬頭看著高臺上的老聖母，“她知道。” 　　皇上抬起頭，望著他的真言師：“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孩子是個令人厭惡的東西！”老婦人說，“她母親應該受到有史以來最重的懲罰，應該被處死！無論是這個孩子，還是生她的那個女人，死得越早越好！”老婦人一根手指指著阿麗亞，“從我腦子裡滾出去！” 　　“心靈感應？”皇上低聲問道。他的注意力轉到阿麗亞身上，“神母在上！” 　　“您不明白，陛下。”那個老婦人說，“這不是心靈感應。她就在我腦子裡，和我以前的那些聖母一樣，那些把記憶轉給我的人。她站在我的腦子裡！她不可能在那兒的，可她確實在！” 　　“什麼？”皇上厲聲問道，“你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老婦人站直身子，垂下剛剛指向女孩的手。“我已經說得太多了。但事實還是事實。這個並非孩子的孩子必須除掉。很久以前，我們就受到過警告，要防止這類事情發生；而且，我們也曾被告知防止生出這種怪胎的方法。然而，我們自己人中的一個背叛了我們。” 　　“胡說八道，老太婆。”阿麗亞說，“你根本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卻還是像個傻子一樣喋喋不休。”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 　　老聖母呻吟著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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