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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十二 　　上帝創造阿拉吉斯，以錘煉他的信徒。 　　──摘自伊如蘭公主的《穆哈迪的智慧》 　　＊＊＊ 　　寂靜的山洞中，潔西嘉聽得見人們走在沙上發出的嚓嚓聲和洞外遠處的鳥鳴聲。史帝加說過，那是他的哨兵發出的信號。 　　巨大的塑膠密封罩已從洞口移開，夜幕開始籠罩四野。夜色越過她面前的岩石，朝遠處開闊的盆地那邊蔓延過去。她感到白天的日光正漸漸遠離，不僅是因為天已經黑了，幹熱也正逐漸退去。這些弗瑞曼人明顯有一種特殊本領，他們對空氣濕度很敏感，連最微笑的變化也能感覺得到。她知道，很快，自己那經過訓練的意識感官就能讓她和這群弗瑞曼人一樣敏感。 　　洞口打開時，他們匆匆忙忙系緊蒸餾服。 　　洞內深處，有人開始唱起聖歌： 　　“Ima trava okolo！I korenja okolo！” 　　潔西嘉默默翻譯著：這些是灰！這些是根！ 　　為詹米斯舉行的葬禮開始了。 　　她望著洞外阿拉吉斯的落日，望著層次分明的彩雲斜過空中。也開始慢慢地把陰影推向遠處的岩石和沙丘。 　　但炎熱仍滯留不去。 　　熱迫使她聯繫到水，也使她聯想到她親眼目睹的事實：這些人可能全都受過訓練，只在一定時間以後才會感覺到渴。 　　渴。 　　她還記得卡拉丹月光下的海浪，如白色長袍，拂著礁石……就連海風也帶著重重的潮氣。此刻，微風掀動她的長袍，吹得她臉頰和前額上裸露的皮膚陣陣刺痛。新的鼻塞讓她很不舒服，讓她不斷想到連接在鼻塞下面的管子，從鼻側往下直伸到蒸餾服裡，目的是回收她呼吸中的水汽。 　　蒸餾服本身就是個發汗箱。 　　“當你適應了體內較低的含水量之後，蒸餾服就會讓你感覺更舒服些。”史帝加說過。 　　她知道他是對的，但就算知道，也無法讓她在此時此刻感到舒服些。對水量的關注沉甸甸地壓在她腦海中。哦，不，她糾正自己，是關注水份。 　　兩個詞的區別很微妙，意義卻十分重大。 　　她聽見漸漸走近的腳步聲，轉過頭，見保羅從山洞深處走出來，身後跟著一臉生氣勃勃的加妮。 　　還有一件事，潔西嘉想，保羅應該警惕他們的女人。這些沙漠中的女人可當不了公爵夫人。做側室還可以，但決不能做正室。 　　隨後，她對自己這種想法感到很驚訝，心想：我是不是已經受了有關他的種種安排的影響？她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模式早已受到了別人的擺佈。我只想到皇室婚姻的需要，一點也沒聯想到我自己的側室身份。不過……我不僅僅是他的側室。 　　“母親”。 　　保羅在她面前停下，加妮站在他旁邊。 　　“母親，你知道他們在那邊幹什麼嗎？” 　　潔西嘉看著他兜帽下眼睛處那兩塊黑斑。“我大概猜得出來。” 　　“加妮帶我去看了……我應該去看一眼，他們需要我的允許……才可以稱水重。” 　　潔西嘉看著加妮。 　　“他們在提取詹米斯的水，”加妮說，細細的聲音透過鼻塞傳了出來，“這是規矩：肉體屬於個人，可他的水是屬於部落的……除非那人是戰鬥而死的。” 　　“他們說這水是我的。”保羅說。 　　潔西嘉突然警覺起來，心中一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決鬥中獲得的水屬於勝者，”加妮說，“這是因為決鬥雙方必須不穿蒸餾服，露天戰鬥。勝者理應收回他在戰鬥中失去的水。” 　　“我不想要他的水。”保羅喃喃地說。他感到自己在內心深處不安地看到無數畫面，一幕幕場景同時映在他面前，他自己也是這些圖像中的一部份。他還不清楚自己要怎麼做，但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他不想要這些從詹米斯肉體中提取出來的水。 　　“可那是……水。”加妮說。 　　潔西嘉對加妮說“水”這個詞的方式感到很驚訝。如此簡單的詞裡竟包含著這麼多內涵。一條比·吉斯特公理出現在她腦海中：生存能力就是在陌生水域裡游泳的能力。潔西嘉想：保羅和我，我們必須在這片陌生的水域裡找出激流和水流模式……如果我們想生存下去的話。 　　“你要接受那些水。”潔西嘉說。 　　她分辨出了自己的腔調。她曾用同樣的語氣跟萊托公爵講過話，告訴她那已故的公爵，他必須應允某件不明不白的交易，為此接受一大筆錢──因為只有財富才能維持亞崔迪的權勢。 　　在阿拉吉斯，水就是財富。這一點她看得非常清楚。 　　保羅仍然沉默著，隨即明白自己的確會按她的命令去做──不是因為那是她的命令，而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迫使他重新考慮。拒絕接受水，意味著拒絕接受弗瑞曼人的生活方式。 　　保羅想起嶽的《O.C.聖經》第四百六十七頁的一段話，於是他說道：“一切生命起源于水。” 　　潔西嘉盯著他。他從哪裡知道的這句引語的？她暗自問道，他還沒學過秘笈呢。 　　“是那麼說的沒錯。”加妮說，“這是神聖的真理。《夏─納馬》①裡就是這麼寫的：‘水是萬物中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 　　①真遜尼流浪者最重要的半神話宗教集錦。 　　出於某種她無法解釋的理由（這種沒來由的惶恐比惶恐本身更令她不安），潔西嘉突然顫慄起來。她轉過身，以掩飾她的慌亂，卻剛好看見日落。太陽沉到地平線下，一片象徵暴力與災難的血色溢滿天空。 　　“是時候了。” 　　洞內回蕩著史帝加的聲音。“詹米斯的武器已經被毀掉了，他已受到夏胡露的召喚。是夏胡露規定了月盈月虧，讓月亮天天變小，最後變成凋殘的彎鉤。”史帝加的聲音低沉下來，“詹米斯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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