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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眾人沒有攜帶多少武器,因為這趟旅程的關鍵在於隱密行動而非大開大闔的殺戮。亞拉岡除了安都瑞爾之外沒有別的武器,他像是一般的遊俠一樣穿著鏽綠色和褐色的衣物。波羅莫帶著柄長劍,樣式類似安都瑞爾,卻沒有那麼大的來頭;他還背著盾牌和那只巨大的號角。

  “這在山脈和谷地中將可以響徹雲霄,”他說:“讓所有剛鐸之敵逃竄吧!”他將號角湊到嘴邊用力一吹,巨大的號聲在山谷中回蕩,所有在瑞文戴爾的人一聽見這聲音立刻都跳了起來。

  “下次你最好不要貿然吹動這號角,波羅莫,”愛隆說:“除非你又再度回到這裡,而且有了極大的危險。”

  “或許吧,”波羅莫表示:“或許日後我們必須要在黑夜中行動,但我每次出發的時候都會吹號,不喜歡像個小偷一樣的鬼鬼祟祟。”

  只有矮人金靂從一開始就穿著鎖子甲,因為他們十分擅於負重,他的腰間插著一柄寬大的戰斧。勒苟拉斯背著一柄弓和一筒箭,腰間插著一柄長刀。年輕的哈比人們都帶著從古墓中弄來的寶劍,但佛羅多帶著的則是寶劍刺針。而他的鎖子甲如同比爾博希望的一樣,是穿在衣服底下。甘道夫拿著手杖,腰間卻別著格蘭瑞——敵擊劍,這和孤山中與索林陪葬的獸咬劍正是一對。

  愛隆也叮囑每人穿上溫暖的厚衣,外套和斗篷也都鑲上了毛皮邊。額外的食衣裝備則被放在他們在布理所買的那匹可憐的小馬上。待在瑞文戴爾的這段日子裡,它變得毛皮豐潤,似乎又恢復了活潑的體力。是山姆堅稱它一定要來,否則比爾(他對它的稱呼)會吃不好睡不好。

  “這只動物幾乎可以說話了,”他說:“如果它再繼續留在這裡,可能真會說話。它看我的眼神就像皮聘先生的說法一樣:‘如果你不讓我跟,老子就自己來。’”因此,比爾擔任駝獸的工作,不過,它卻是隊伍中唯一看來興高彩烈的成員。

  歡送儀式在大廳中舉行,他們現在只等甘道夫從屋子裡面出來。敞開的大門中流泄出溫暖的黃光,許多窗戶內也都閃動著光芒。比爾博瑟縮在毛皮大氅內,站在佛羅多身邊。亞拉岡坐在地上,頭放在兩腿之間;只有愛隆知道這對他來說代表著什麼。其他人則是黑暗中幾個不引人注目的灰影。山姆站在小馬身邊,發出嘖嘖聲,陰鬱地瞪著底下嘩嘩的流水;他對於冒險的渴望這時落入了最低點。

  “比爾,老友,”他說:“你不應該和我們一起來的。你可以留在這邊,吃著最好的乾草,等到明年春天一來,就又有新鮮的牧草可以吃。”比爾搖搖尾巴,什麼都沒說。

  山姆調整一下背包,緊張默念著裡面所有的東西,希望自己不要忘記任何東西。他最珍貴的寶貝廚具、只要有機會就會裝滿的小鹽盒、一大堆的煙草(但我打賭最後還是會不夠),打火石和火絨盒、羊毛襪、被單,以及許多將來會需要的雜七雜八東西,到時他可以自信滿滿的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他一項一項的清點。

  “繩子!”他嘀咕著:“竟然忘了繩子!昨天晚上你還在對自己說:‘山姆,來段繩子怎麼樣?如果你沒有,你一定會想要的。’看吧,我現在想要,卻來不及了。”

  就在那一刻,甘道夫和愛隆一起走了出來,他將隊伍召喚到身邊:“這是我最後的叮嚀,”他壓低聲音說:“魔戒持有者這次是要前往末日山。他只有一個責任,絕對不可以丟棄魔戒,或是讓它落入任何魔王的爪牙手中。只有在最危急的時候,才可以把它交給身邊的夥伴,或是參與過我們會議的成員。其他人則沒有旁騖,只須盡力協助他。只要有機會,你們可以分散,或是回來,或是朝向別的方向前進。你們走得越遠,要回頭就越困難。但你們並沒有受到任何誓約的牽絆,沒有任何人可以逼你們走不想要走的路。因為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所在,也不知道未來會遇上些什麼。”

  “當道路黑暗時,說出再會的人,是沒有信心的人。”金靂說。

  “或許吧,”愛隆說:“但我希望還沒見過日落的人,也不要發誓走在黑暗的道路上。”

  “但誓約卻可以鞏固動搖的心靈。”金靂說。

  “或是讓它斷折,”愛隆回答:“不要看得太遠!只要抱持著希望就好!再會了,願人類、精靈和所有愛好自由的人祝福你們。願星光時常照耀在你們臉上!”

  “祝……祝你們好運!”比爾博冷得發抖:“看來,佛羅多小朋友應該是沒辦法寫日記了。不過,回來的時候我要你給我一個完整的報告。別拖太久了!再會!”

  愛隆的部屬有許多站在陰影中看著他們離開,低聲的祝福他們。歡送他們的人群中沒有音樂、也沒有笑語。最後,他們靜悄悄的轉身,融入黑暗之中。

  一行人越過橋樑,緩緩的走在一條陡峭的通道上,離開了瑞文戴爾河谷,來到一座強風呼嘯吹過的高地;在看了最後的庇護所一眼之後,眾人這才跋涉進入夜色中。

  在布魯南渡口,他們離開大道,沿著一條小徑在起伏的丘陵之上邁步,他們的目標是保持這個方向朝著迷霧山脈前進許多天。這條路非常荒涼,比起大荒原上的河谷,這裡顯得了無生氣,而且他們的行動也快不起來。他們希望借著人跡罕至的道路躲過許多不友善的眼光。這塊空曠的大地上極少見到索倫的間諜,因為除了瑞文戴爾的人,外人幾乎不知道這條道路。

  甘道夫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可以蒙著眼在這裡奔跑的亞拉岡。其他人排成一行,目光銳利的勒苟拉斯負責擔任後衛。旅程的第一段讓人十分疲倦,除了不停吹拂的強風之外,佛羅多什麼也記不起來。在許多毫無太陽的日子中,東邊的山脈吹來陣陣刺骨的冷風,似乎沒有任何的衣物可以阻絕它冰冷的碰觸。雖然遠征隊成員們都穿著厚重的衣物,但不管是走路或休息時,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泡在冰水裡。在白天,他們會不安地在河谷、或是荊棘叢內睡覺。到了下午,他們會被輪值的人叫醒,吃下一頓冷冰冰的正餐——因為他們不敢冒險生火。到了晚上,他們又繼續步行,只要有路,就繼續往南方走。

  對於哈比人來說,雖然每天都在黑暗中摸索到四肢無力,但似乎一點進度都沒有。周圍的景物每天看起來都一樣,不過,山脈卻顯得越來越靠近。他們腳下的地勢越來越高,開始往西彎,到了這塊地形的邊緣時,他們來到了一塊充滿丘陵和深邃河谷的地方。這裡的道路極少,又都十分的曲折,經常讓他們踏入懸崖的邊緣,或是某個沼澤的深處。

  在第十天的晚上,天氣突然改變了。風速減緩,方向也改為向南吹。天空中賓士的雲朵也停了下來,融化在澄藍的空氣中,蒼白而明亮的太陽也出來了。在一整夜的跋涉之後,迎接他們的是寒冷、清澈的黎明。大夥來到被古老冬青樹環繞的低地中,這些衰老的樹木彷佛和岩石合為一體。它們暗色的樹葉在日出時反射著光芒,樹上結的梅子則是散發出紅色的光輝。

  佛羅多可以看見南方遠處有許多綿延模糊的山脈,擋住眾人的去路。在這些山脈的左邊有三座特別高的山峯,最高、最接近的山巔看起來像是沾雪的尖牙,它北邊裸露的懸崖大部份覆蓋在陰影中,沾染到日光的部份閃動著紅色光芒。

  甘道夫站到佛羅多旁邊,用手遮住陽光往遠處看:“我們的進度不錯,現在已經到達了人類稱作和林的區域邊境了。在往昔和平的年代中,有許多精靈居住在這裡,當時此地還叫作伊瑞詹。如果以飛鳥直線飛行的方式來計算,我們已經走了一百三十五哩。天氣和地形現在看起來都還算溫和,但這可能只是危險的前兆。”

  “不管危不危險,我都很高興可以看到真正的日出。”佛羅多褪下兜帽,讓晨光照在臉上。

  “可是,我們的前方原來是山脈,”皮聘說:“我們一定在晚上的時候不小心朝東走了。”

  “你錯了,”甘道夫說:“這只不過是因為天氣晴朗讓你可以看得更遠而已。在這些山峯之後,這座山脈會往西南方向偏。愛隆的居所裡面有許多地圖,我想你沒有花時間去看吧?”

  “才不呢,我有時會去看看,”皮聘說:“只是我記不清楚而已,佛羅多對方向比較擅長。”

  “我不需要地圖,”金靂跟著勒苟拉斯一起走來,深陷的雙眼中有著奇異的光芒:“這是我們先祖流血流汗的地方,我們把這些山脈的形狀,雕進許多岩石和金屬的工藝品中,也將它們編進了很多歌曲和故事中。它們在我族的夢中,是高不可攀的三座山峯:巴拉斯、西拉克、夏瑟。”

  “我這輩子只有一次很清楚地從遠方看過這三座山脈,但我早就熟記它們的名稱和外型。因為山峯底下就是凱薩督姆,矮人故鄉,現在被稱作黑坑;在精靈語中則被稱為摩瑞亞。那邊矗立的三座山峯就是巴拉辛巴,紅角,殘酷的卡蘭拉斯;在它之後則是銀峯和雲頂,分別又叫作白衣凱勒布迪爾、灰袍法怒德何;在矮人的語言中則是西拉克西吉爾,和龐都夏瑟。從那以後,迷霧山脈就分成兩路,在這兩座山脈的臂膀之間有座被山影覆蓋的山谷,也是我們絕不敢忘記的地方:那是阿薩努比薩,丁瑞爾河谷,精靈則稱作南都西理安。”

  “我們的目標正是丁瑞爾河谷,”甘道夫說:“如果我們通過了卡蘭拉斯另一邊的紅角隘口,我們應該可以來到丁瑞爾天梯,接著就可以進入矮人的深谷。那裡有一座鏡影湖,我們所熟知的銀光河,就是從那邊冰冷的山泉中發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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