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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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次走過人面獅身像裡的一條條走道,手電筒和雷射筆所發出的光柱照亮了濕漉漉的石頭和怪異的角落。回到正午的陽光中之後,他們走到三百公尺外的玉塚。在他們進入前一天夜裡荊魔神現身的房間時,拉蜜亞發現自己在發抖。霍依特的血在綠色玉石的地上留下鐵銹般棕色的漬印,卻看不見地下迷宮那透明開口的痕跡,也沒有荊魔神的蹤影。 方尖碑裡沒有房間,只有一個中央的豎坑,其中有一道螺旋形的坡道,陡得讓人心驚,在烏黑的牆壁間盤旋向上。這裡連耳語也會有回音。這一小群人儘量減少交談。那裡沒有窗子,看不見外面,斜坡頂端離地大約五十公尺,他們手電筒的光只能照見頭頂弧形屋頂下的黑暗。過去兩個世紀以來為觀光客所安裝的繩索和鐵鍊,讓他們能再由斜坡下來,而不用擔心會失足跌落、摔死在底下。他們停在入口處,馬汀·賽倫諾斯最後再叫了一次卡薩德的名字,回聲一直隨著他們到了外面的陽光中。 他們花了半個多鐘頭檢查水晶獨石巨碑附近的毀損情況。一潭潭的沙子變成了玻璃,方圓將近五到十公尺。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虹彩,把熱反射在他們臉上。獨石巨碑的面上破裂,現在滿布著洞,仍然垂吊著一條條熔化的水晶,看來好像一場瘋狂掃射的標靶,但每個人都知道卡薩德當時想必是在拚命。那裡沒有門,也沒有通往內部迷宮的入口,儀器偵測的結果顯示,裡面和以前一樣空無一物,也和外界毫無關聯。他們滿心不甘願地離開那裡,爬上陡峭的小路,到了北方峭壁的底部,幾個穴塚以彼此相隔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排列著。 “早期的考古學家認為這些是最古老的時塚,因為十分粗陋。”他們在索爾的話聲中走進第一個洞穴,手電筒的光照見岩石上刻了上千個難以辨認的圖案。每個洞穴深不過三十或四十公尺,每個洞穴最後都是一面石牆,其後再沒有任何挖掘過或雷達影像測得的其他空間。 在由第三個穴塚出來之後,這一小組人坐在他們所能找到的一點蔭涼地方,分食了卡薩德多帶戰地口糧裡的飲水和蛋白質餅乾。風大了起來,在他們頭頂上的岩石縫隙中穿過,發出如嘆息或低語的聲音。 “我們找不到他的,”馬汀·賽倫諾斯說:“那操他媽的荊魔神把他抓去了。” 索爾正用最後幾包嬰兒食品裡的一包在喂蕾秋。儘管他們在外面行走時,索爾費盡心力替她遮擋,她的頭頂還是被太陽曬成了粉紅色。“他很可能就與我們在同一座時塚裡,”他說:“如果其中有某部分在時相上和我們不同步的話。那是阿讓德茲的理論,他認為時塚是四度空間的結構,在時空上有極其複雜的轉折。” “了不起,”拉蜜亞說:“所以就算費德曼·卡薩德在那裡,我們也看不到他。” “哎,”領事說著,疲倦地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讓我們至少把這件事做完吧,只剩一處了。” 荊魔神廟在再往山谷裡一公里處,比其他時塚低些,被崖壁一道彎處遮擋。整個建築不大,比玉塚要小些,但是複雜的結構──飛簷、尖塔、拱壁,以及亂中有序的拱狀或弧狀支柱──使那裡看來比實際上大得多。 荊魔神廟裡是一間響著回音的內室,一塊不規則的地板,由數以千計彎曲連接的部分組成,使拉蜜亞想到某種成為化石的生物所有的肋骨和脊椎。十五公尺高的頂上,穹頂縱橫交錯著數十根鉻“刃”,每根都穿透牆壁和其他鋒刃,在整個建築上伸出來,如同一根根鋼刺,穹頂本身的建材有點蛋白色,讓下面時空間有一種濃郁、如牛奶般的光澤。 泣蜜亞、賽倫諾斯、領事、溫朝博和杜黑全都開始叫著卡薩德,他們的聲音一再迴響,卻毫無回應。 “沒有卡薩德或是海特·瑪斯亭的蹤影,”他們走出門時,領事說道。“也許這會成為模式……我們一個個失蹤,最後只剩下一個。” “而最後會像荊魔神教傳奇中所說的,他或她的願望能實現嗎?”布琅·拉蜜亞問道。她坐在往荊魔神廟的岩床上,短短的兩腿在空中蕩著。 保羅·杜黑抬臉向天。“我不相信霍依特神父的願望是他的死亡,好讓我再活過來。” 馬汀·賽倫諾斯瞇起眼睛來看著這位教士。“那你的願望會是什麼呢,神父?” 杜黑毫不遲疑:“我會希望……祈禱……上帝會把這兩個孿生的邪惡──戰爭和荊魔神──永遠從人間消除。” 在沉默中,午後的風聲聽來如嘆息和呻吟。“現在,”布琅·拉蜜亞說:“我們一定得去弄點食物來,否則就要學會怎麼只靠空氣維生了。” 杜黑點了點頭。“你們為什麼只帶了那麼一點點糧食呢?” 馬汀·賽倫諾斯大笑起來,高聲吟誦: ∮ 他不喝酒,也不喝淡啤酒羼黑啤酒, 不吃魚,也不吃雞或肉, 醬汁在他和米糠沒有兩樣, 對著豬群也不敬酒, 下流笑話不會引他發笑, 群芳之中也不見他拈花惹草。 這個朝聖者的靈魂只渴望小溪, 儘管偶爾也吃點紫羅蘭花瓣, 他的食物只有林中空氣。① ①此為約翰·濟慈詩作〈查理斯·布朗的性格〉(Character of Charles Brown)中的第二段。此詩作於一八一九年四月。 *** 杜黑微微一笑,顯然仍大惑不解。 “我們原先以為第一個晚上就能打了勝仗或是送了老命。”領事說:“我們並沒有打算在這裡逗留很久。” 布琅·拉蜜亞站起來,撢了下褲子上的塵土,“我走了,”她說:“如果那裡有野戰口糧或是我們看到的庫存糧食的話,我應該可以帶四五天份的食物回來。” “我也去吧。”馬汀·賽倫諾斯說。 一片沉寂。在過去這一個禮拜裡,這位詩人和拉蜜亞總有十幾次差點拳腳相向。有一次她還威脅說要殺了這個男人。她看了他好一陣,最後說道:“好吧,我們先到人面獅身像去拿我們的背包和水。” 這一小群人又往山谷這頭走了回來,而西邊岩壁的影子開始漸漸拉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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