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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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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賊艇開始解體。頭頂上的泡形罩已被燒穿，液態有機玻璃灑滿整個駕駛艙，卡薩德的太空衣和面罩也濺了一身。他聞到塑膠熔化的氣味。隨著機體解離，艇身又開始滾轉。卡薩德的視線變成粉紅一片，逐漸黯淡、消失。他驅使麻木的手指拉緊安全帶……再緊一點……緊到他覺得胸口發痛，假使不是安全帶嵌入胸膛，那大概就是液化玻璃熔穿太空衣的表面。他的手接著回去抓住Ｄ形環。不過手指過於笨拙，無法完全緊握……不。用力拉呀。 太遲了。最後的爆炸伴隨尖銳刺耳的聲響，烏賊艇便四處飛散。控制台化成萬千碎片，劃過整個駕駛艙。 卡薩德重重地撞進座椅之中。整張椅子上升、飛出，投入火焰的核心。 翻滾，不停地翻滾…… 他依稀察覺到，座椅在翻滾的同時，放出自己的封閉力場。火焰就在臉龐之外幾公分處熊熊燃燒。 火柱噴發，帶動彈射而出的椅子脫離烏賊艇熾烈的氣流。指揮椅橫亙天空，以藍焰畫下自己的軌跡。微處理機控制座椅的旋轉，好讓圓形力場能隔開卡薩德，阻絕摩擦所產生的高熱。他以重力加速度的八倍強行減速，整整飛了兩千公里，感覺就像是有個巨人蹲坐在他的胸膛。 卡薩德曾一度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注意到自己蜷曲著身子，躺在一道綿長的藍白火柱之中，於是他又將雙眼合上。他並未發現任何關於降落傘、懸浮包，或是其他減速裝置的控制鈕。事實上也無關緊要。現在的他，根本就無法移動手臂或手指。 巨人轉個方向，變得更重了。 卡薩德知道，頭盔的泡形罩不是早已熔化，就是被強風刮走。四周噪音已經大到無法以言語形容的程度。這也沒什麼關係。 他將眼睛閉得更緊。這時候恰恰可以打個小盹。 ＊ 卡薩德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女子的陰暗身影俯身照料他。有一陣子他猜想她就是神秘女郎。他再看了一眼，明白那真的就是她。她冰涼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臉頰。 “我死了嗎？”卡薩德悄聲問道，揚起手來，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沒有。”她的聲音輕柔、低沉，粗濁腔調帶著某個地方的口音，他卻分辨不出。他之前從來沒聽過她開口說話。 “你是真人？” “如假包換。” 卡薩德歎了一口氣，環顧四周。他全身赤裸，僅僅披上一件輕薄長袍，躺臥在某間黑暗如洞穴般的斗室中，像是長椅或平臺的地方。抬頭望去，透過破損屋頂，星辰明顯可見。他舉起另一隻手，想要撫摸她的肩膀。她的頭髮好似一圈黑暗光暈，罩住他的身形。女郎身穿一襲寬鬆的薄睡袍──就算在星光下──卡薩德仍能欣賞她嬌軀的輪廓。他嗅聞她的體香，那是摻雜著肥皂和皮膚的香味，屬於她的香味，在過往多次的相聚中，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海。 “你一定有許多疑問。”她悄聲說道。同時，卡薩德解開固定那一襲薄紗的金色扣環。睡袍窸窸窣窣滑落地面，底下竟未著一絲半縷。頭頂上，代表天河的銀色光帶清晰可見。 “沒有。”卡薩德簡單回答，將女郎拉至身邊。 ＊ 淩晨時分，微風揚起，卡薩德一把拉過輕柔的毯子，蓋住兩人。這單薄的材質似乎可以保持身體熱度，兩個人依偎在一塊兒，十分溫暖、舒適。不知在哪個地方，細砂或是雪花刮上光禿禿的牆壁，發出銼磨聲響；天空群星閃爍，清澈明亮。 他們醒來迎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絲質床罩下，他倆臉挨著臉；她的手撫過卡薩德的側腹，尋覓著過往和新生的傷疤。 “你叫什麼名字？”卡薩德悄悄問道。 “噓。”她悄聲回應，手掌滑得更低了。 卡薩德將臉靠近她那散發清香的頸項，她柔嫩的雙峰則緊貼著他。夜色在天光之中逐漸變得蒼白。細砂或雪花依舊消磨著光禿禿的牆壁。 ＊ 他們享受魚水之歡，睡了一覺，又再度翻雲覆雨。直到天色大亮，兩人才起身穿衣。她為卡薩德準備好內褲，以及一套灰色的短上衣和長褲。這些服裝十分合身，隨後穿上的海綿襪和軟靴也是一樣。女郎也換上一整套深藍色的類似裝束。 “你叫什麼名字？”就在他們離開這棟屋頂破損的建築，動身前往一座死寂城市的同時，他又開口提問。 “莫妮塔34。”他的夢中情人終於說出答案：“或者是慕尼莫西妮35，你喜歡哪一個就叫哪一個。” 注34，Moneta，羅馬神話中天后朱諾（Juno，相當於希臘神話中的“希拉”Hera）的一個稱號，以“朱諾·莫妮塔”稱呼時，專指其執司金錢、財務之意。部分羅馬人則將“莫妮塔”與希臘神話中的“慕尼莫西妮”劃上等號，原因不明。 注35，Mnemosyne，希臘神話中的記憶女神，為天神烏拉諾斯（Uranus）和大地之母蓋婭（Gaea）之女，和宙斯生下九名繆思女神（The Muses）。另譯為“摩涅莫辛涅”。 “莫妮塔，”卡薩德輕聲喚道。他抬頭望見一顆小小太陽在寶石色的天空中緩緩上升。“這裡是海柏利昂？” “沒錯。” “我是怎麼著陸的？靠的是懸浮力場？還是降落傘？” “你是掛在一張金箔飛翼底下，降落地面的。” “我全身上下完全不會痛。難道沒受傷嗎？” “都已經處理好了。” “這是什麼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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