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小說 > 黑暗的左手 | 上頁 下頁
三八


  “他們強迫你服用一種奧格雷納人基因製劑,上癮,從而使你變得百依百順。這種伎倆在卡爾海德人們並非不知道。也許他們在你和其他人身上進行實驗。我聽說過,他們對農場的犯人進行洗腦藥物及其技術的實驗。當初聽說時,我還持懷疑態度,現在我相信了。”

  “你們卡爾海德也有這些農場嗎?”

  “卡爾海德?”我說,“沒有。”

  他焦躁地擦著前額:“我想,他們在米西洛瑞會說奧格雷納沒有農場。”

  “恰恰相反。他們會大肆吹噓,拿出志願農場的錄音帶和照片給你看,以顯示離經叛道者在農場受到改造,殘存的部落在那兒得到安身之處。或許他們還會帶你去參觀坐落在米西洛瑞近郊的第五區志願農場,那是一座模範農場。艾先生,如果你相信我們卡爾海德也有志願農場的話,那麼你就過高地估計我了。我們還不是一個發達的民族。”

  他久久地躺著,凝視著我點燃的爐火,直到火爐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悶熱來。然後,他望著我。

  “眼下我們在什麼地方?我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我又告訴了他一遍。

  “你只是……帶著我走出來的嗎?”

  “艾先生,你們犯人中的任何一位,或者你們所有犯人,都可以在任何一天夜裡走出那個地方。如果你沒有挨餓,沒有疲倦,沒有絕望,沒有服藥的話,如果你有大衣穿,有地方走的話……但有一個難題。你往哪兒走?上一座鎮上去嗎?沒有證件,你就完了。到荒野去吧?沒有棲身之處,你也完了。我想,在夏天他們會向普利芬農場增派看守;在冬天,他們就利用寒冷本身看守農場。”

  他聽得心不在焉。“埃斯文,你背我連100碼遠都走不了,更不必說背著我跑幾英里,在黑暗中穿過曠野——”

  “我在發功。”

  他遲疑了一下:“是自動發功的嗎?”

  “是的。”

  “你是……一名漢達拉人嗎?”

  “我是在漢達拉長大的,又在諾瑟瑞爾隱居村隱居了兩年。在克姆高原,大多數世家子弟都是漢達拉人。”

  “我原以為,發功之後元氣大傷,就會癱倒——”

  “說對了,這叫做傷精,也就是昏睡,它持續時間比發功期長,你一旦進入傷精期,如果不順其自然,那是十分危險的。我一連昏睡了兩天兩夜,現在我仍然處於傷精期,不能夠爬山。而且肚子餓得要命,我帶了一周的乾糧,都給我吃得差不多了。”

  “原來是這樣的,”他帶著怨氣倉促說道,“我懂了,我相信你——除了相信你外,還有什麼辦法呢。這兒只有你我兩人……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一聽便火冒三丈,凝視著我手邊的冰刀,沒有瞧他一眼,也沒有回答,慢慢地抑制住自己的憤怒。我暗自想他是一個愚昧的人,一個外星人,受到了虐待,嚇壞了。因此,我終於客觀地說:“我覺得你到奧格雷納來,到普利芬來,我有部分過錯。因此,我想將功補過。”“我到奧格雷納來,與你毫無關係。”

  “艾先生,我們看待同樣的事物,眼光不同,我原來誤以為是相同的眼光呢。讓我回憶一下去年春天的事情吧,在奠基典禮前半個月左右,我開始勸說阿加文國王耐心等待,對你本人以及你的使命不要草率做出決定。參加慶典的人選已經定好了,因此最好舉行慶典之後再提你的事,儘管並不期待什麼結果。我以為你理解這一切,但我錯了,我太自以為是了。但我無意傷害你,無意指點你,我以為你懂得列米爾·蒂帕一夜之間登上權力寶座所帶來的危險。如果蒂帕找到充分理由害怕你的話,那麼他就會指責你在為某個集團效勞,那麼很容易因恐懼而激怒的國王就會把你害死。蒂帕得勢時,我希望你避而遠之,以求平安。碰巧我也和你一樣一落千丈。我早遲是要下臺的,只是不知道就在我倆談話那天夜晚,不過,誰當國王的首相都當不久的。我接到放逐令後,不敢與人聯繫,怕我的貶謫會連累你,加大你的危險,於是我來到了奧格雷納這兒。我試圖建議你也到奧格雷納來,我力勸32人統治集團中我最信任的人批准你入境,沒有他們的關照,你是得不到入境證的。在你身上,他們看到,我也鼓勵他們看到一條通往權力之路,一條走出與卡爾海德日趨緊張的敵對局勢,恢復自由貿易之路,一次也許能打破薩爾夫控制的機會。然而,他們太謹小慎微了,不敢行動。他們不公開宣佈你的到來,反倒把你藏起來,從而坐失良機,而且還把你出賣給薩爾夫,以保全他們自己。我過於指望他們了,這當然是我的過錯。”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這一切撲朔迷離,這一切秘而不宣、爭權奪利和陰謀詭計——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埃斯文?你在追求什麼呢?”

  “我追求你所追求的:讓我的星球與你的星球結盟。你覺得呢?”

  我們倆隔著熊熊的爐火凝視著對方,那樣子猶如一對木偶。

  “你是說,即使加盟的是奧格雷納嗎——”

  “沒錯,即使是奧格雷納,但卡爾海德不久就會效仿的。當我們所有人,我的所有同胞都處在關鍵的時刻,你以為我還會死要面子嗎?只要我們覺醒,至於哪個國家首先覺醒,那有什麼關係呢?”

  “我怎麼能相信你的話!”他怒氣衝衝地說,他因身體虛弱更顯得怒不可遏,聲嘶力竭,火爆爆的,“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去年春天你就該告訴我,我倆就可以免受普利芬之行的苦頭。你代表我的種種舉措——”

  “失敗了。使你蒙受苦難、屈辱與危險,這我知道。但如果為了你的緣故我和蒂帕拼個你死我活,那麼此時此刻你就不在這兒了,你早就躺在艾爾亨朗的墳墓裡了。再說,現在卡爾海德畢竟有些人,奧格雷納也有些人相信你的話,正是因為他們聽了我的話,也許他們還沒有替你服務。正如你所說的,我的最大錯誤是沒有向你解釋清楚。我不習慣這樣做,我既不習慣於給予,也不習慣於接受,無論是勸告還是責備。”

  “我並不想以怨報恩,埃斯文——”

  “但事實上是。這很奇怪,整個格辛星我是唯一完全信賴你的人,同時我也是格辛星你唯一拒絕信賴的人。”

  他雙手抱著頭。最後,他終於開口說:“對不起,埃斯文。”這既是道歉也是認同。

  “事實上是,”我說,“我信任你,但你卻不能夠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我的腿蜷麻木了,便站了起來,又氣又煩躁,渾身顫抖,“教一教我你的心靈語言術吧。”我想換個輕鬆的話題,好消氣息怒,“你那種語言不可能說謊。教會我吧,然後再問我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啥。”

  “我樂意效勞,埃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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