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小說 > 地海古墓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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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或者等兩天。然後就可以派杜比下去把屍體拖出來。他比老馬南強壯。” “但服侍累世無名者的是馬南,不是杜比。大迷宮裡有些地方,杜比不該進去。那賊現在就在這種地方。” “有什麼關係,反正大迷宮已經被汙損了……” “他的死可以讓大迷宮重新潔淨。”阿兒哈說。從柯琇的表情,她可以判斷自己的神色想必有點怪異。“女祭司,這是我的領域,我必須遵照我曆世主母的命令照顧它。關於死亡,我已經知道很多了,不用教我。” 柯琇的臉往黑帽兜裡縮了縮,就像沙漠烏龜縮進龜殼,她冷淡不悅地遲緩應道:“很好,女主人。” 兩人在雙神廟的祭壇前分手。既然已告訴柯琇說她知道該怎麼做,阿兒哈於是從容走向小屋,喚來馬南,囑他陪行。 她與馬南一同爬上山丘,走入寶座殿,進入大墓穴。兩人用力合扳長門把,打開大迷宮的鐵門。他們點燃燈籠後入內,阿兒哈帶路前往彩繪室,再由彩繪室走向大寶藏室。 那個賊沒走多遠。她和馬南在曲曲折折的隧道才走不到五百步,就遇見他了;他癱在狹窄的地道上,像團破布被扔在地。他倒下去前,手杖先掉地,落在與他有點距離的地上。他的嘴唇有血,眼睛半閉。 “他還活著。”馬南跪下,黃色大手放在男人喉頭探脈搏。“要不要我扼死他,女主人?” “不,我要他活著。把他抬起來,跟我走。” “要他活著?”馬南不解:“為什麼,小女主人?” “讓他當陵墓的奴隸!別多問,照我的話做。” 馬南的臉比以前更憂鬱了,但仍遵從指示。他頗費了點力氣,把這年輕男人像個長布袋似地舉到肩膀上,尾隨阿兒哈蹣跚前行。在那樣的負重下,馬南一次沒法走太遠,為了讓他喘喘氣,這趟回程總共歇了十幾次。每回停留的地方,廊道看起來都一樣:灰黃色石頭緊迭成穹窿,石地不平,空氣停滯。馬南哼哼喘喘,肩上的陌生人靜臥著,兩隻燈籠照射出暗淡光圈,越往外越稀薄,最後沒入廊道前後的黑暗中。每次暫停,阿兒哈就拿起帶來的水瓶,對準男人幹焦的嘴巴滴點水,一次一點點,唯恐回生太倉促反而害死他。 “去囚鏈室嗎?”他們走到通往鐵門的通道時,馬南問。阿兒哈一聽,才開始思考該把這囚犯帶去哪裡。她也不曉得哪裡好。 “不行,囚鏈室不行。”她說,頓時又被記憶中的濃煙、惡臭及虯發遮面、一語不發的沉默臉孔攪得難受起來。況且柯琇可能會去囚鏈室。“他……他必須留在大迷宮,這樣他才無法恢復巫力。哪個房間有……” “彩繪室有門,有鎖,也有偵窺孔,女主人。如果你確信他不會穿門逃走。” “他在地底下沒有巫力。就帶他去那兒吧,馬南。” 背著重負走了來路的一半,現在要走回去,馬南又累又喘,根本沒力氣抗議,只挺挺背脊將男人背回肩頭。回到彩繪室後,阿兒哈脫下身上厚重的羊毛冬季長斗篷,鋪展在塵埃滿布的地上。“把他放在上面。”她說。 馬南大口喘氣之餘,一臉驚愕,憂鬱地呆望著阿兒哈。“小女主人……” “我要他活著,馬南。瞧他現在發抖的樣子,他會冷死。” “你的外套會變成不潔。這是第一女祭司的外套,而他不但不信神,還是男人。”馬南脫口而出,小眼睛瞇著,宛如處於痛苦中。 “事後我會把這件斗篷燒毀,再織一件!快,馬南!” 聽阿兒哈這麼說,馬南順從地彎腰放下肩上囚犯,讓他躺在黑斗篷上。那男人宛如死了般癱著,但喉頭脈搏仍猛烈跳動,不時一陣痙孿使他的身軀打哆嗦。 “應該把他鏈銬起來。”馬南說。 “他像是會惹麻煩的危險人物嗎?”阿兒哈譏嘲道。但她見馬南手指一個釘在岩塊裡的鐵制鎖扣,表示可以把囚犯鏈住後,就遣他去囚鏈室拿鐵鍊和扣環。馬南走下廊道,一邊喃喃抱怨,一邊口誦隧道走法。他曾經來回於彩繪室和囚鏈室之間,只是從不曾單獨走過。 在僅餘的一盞燈籠光照下,四面牆壁上那些有下垂大翅膀、在無盡沉寂中或蹲或站的樸拙人形,好像都挪移擾動起來。 她跪下,用水瓶滴水進囚犯嘴中,一次滴一點點。最後他咳了一下,兩手虛弱地舉起來要拿水瓶,她讓他拿去喝。他喝完躺下時,水漬加上灰塵和血跡,一臉髒汙。他含糊不清地說了些話,只有幾個字,但用的是她聽不懂的語言。 馬南終於拖了一長條鐵鍊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可以鎖銬的大枷鎖,以及一個恰合囚犯腰圍的鐵環。“這鐵環不夠緊,他可以滑開。”馬南把鏈子鎖在牆上的鐵圈時,喃喃叨念著。 “不會,你瞧。”阿兒哈現在比較不怕這囚犯了,她伸出手,親自演示鐵環和男人腰肋間所剩細縫,就連她的手也放不進去。“除非他挨餓超過四天。” “小女主人,”馬南以愁慘語調說道:“我倒不是懷疑什麼,但……讓他當累世無名者的奴隸有什麼益處?他是男人呀,小人兒。” “馬南,你實在是個老呆瓜。噯,快弄好,我們要走了。” 囚犯睜著明亮但疲乏的雙眼注視這兩個人。 “馬南,他的手杖呢?在那兒。我要帶走,它有魔力。唔,還有這個我也要帶走。”她迅速一躍上前,抓住男人衣領邊的銀鏈子,將鏈子繞過男人的頭;那男人試圖抓她手臂制止,但背部被馬南踢了一腳,阿兒哈將銀鏈子一甩,他就構不到了。“這是你的護身符嗎,巫師?你很寶貝它是不是?看起來沒什麼價值呀,你沒錢買個更好的嗎?讓我替你好好保管吧。”說著,她把銀鏈子掛在自己脖子上,並將墜子藏在羊毛外袍的厚領子底下。 “你不瞭解它是做什麼用的。”男人說著,聲音極沙啞,所講的卡耳格語發音不正確,但意思表達得倒是夠清楚。 馬南再踢了他一腳。這一踢,囚犯疼痛地嗯哼一聲,閉上雙眼。 “別管他了,馬南,走。” 她離開彩繪室,馬南咕噥著尾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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