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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第十五章

  “我成長于辛辛那提,”史都華·麥高文告訴他們,“父親是建築工人,但也是個酒鬼,所以老是找不到工作。我十五歲時,他上工時喝醉了,不小心讓鋼索松脫,因此失去了一條腿。在那之後,我們家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我媽還有我了,我媽幫一家生產員警制服的公司做計件工作,我則在克氏連鎖超市幫人打包收點小費。

  “我父親一直很不滿意我瘦弱的身材。他自己是個孔武有力的大塊頭,前臂大概是那邊的麥可一倍半粗。自從他缺了一條腿後,我們的關係就越來越糟了。他沒辦法接受的事實是,即使弱小如我畢竟還四肢健全。他沒法一手拿拐杖另一手抱著一堆東西時,有時得要我幫忙,他恨透了。一陣子後他真的開始看不起我,酒也喝得更凶了……

  “我十八歲時就離家,那年是一九五四年。我往西部去,在西雅圖住下來。我雖然不是很強壯,不過眼睛和手都很穩。於是我設法在波音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學會用工具機加工較輕的飛機零件、調整片之類的東西。在那裡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結了婚、生了一堆孩子。日子過得不算太壞。

  “然後我在一九六三年春天出了意外,就是我告訴你的那場車禍。我那天喝多了;我不像父親那樣習慣酗酒,只會在下班回家途中喝幾罐啤酒,回家後再喝個一、兩杯,你知道的……撞上那棵樹我喝醉了。我昏迷了八個禮拜才醒過來,在那之後,所有事情都改變了。腦震盪影響了我的手眼協調能力,我再也沒辦法靠這本事吃飯了。一切就像我父親的故事在我身上重演。我開始越喝越凶,對妻子跟孩子大吼大叫……最後她收拾行李搬了出去,也一起帶走了孩子。

  “不久後銀行取消了贖回權,我失去了我的房子。我只能過起流落街頭的酗酒生活,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二十五年。就像八〇年代的人說的,我成了‘無家可歸的人’但我知道自己只是個流浪漢,醉臥街頭的酒鬼。我死在底特律一條巷子裡,死時連那年幾歲了都不知道。不過後來我想起來了,那時我五十一歲。

  “然後我醒來,又回到同一張醫院病床上,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好像過去那些年全是場夢,而我這樣相信了一陣子,反正我記得的事情也不多。不過說不多也夠了,很快地,我就發現有件怪事。”

  說到這裡,麥高文看著傑夫,因述說自己第一生故事而疲累的雙眼突然綻放出光芒。“你是棒球迷嗎?”他問。“你有賭那年的世界大賽?”

  傑夫向他露出笑容。“當然。”

  “賭多少?”

  “很多。我先在肯德吉德貝賭夏多克,然後又下注了貝爾蒙特馬賽,贏了不少彩金。”

  “總共賭多少?”史都華堅持想知道答案。

  “那時我有個搭檔。不是重生人,只是我在學校裡認識的,我們兩個總共下注了十二塊半。”

  “你是說萬?”

  傑夫點點頭,麥高文歎了口長長的氣。“你提前遇到大好時機了,”史都華說,“我呢,我只能攢個幾百塊,然後我老婆發現後差點氣得提前離家出走。不過等我贏回了兩千塊以後,她就乖乖待下來了。

  “於是我繼續在重量級的冠軍杯賭錢,但只敢趁大好機會、趁那些錯不了的時機去賭。像超級杯,總統大選,那些你就算一輩子泡在酒精裡也忘不掉結果的大事。我戒酒了,一輩子再也滴酒不沾。從此後連一口啤酒也沒喝過,之後的每一生,我都維持這個習慣。

  “我們搬到西雅圖北邊,斯諾荷米須郡北奧德武莊的一棟大房子裡。我買了艘船,泊在緒秀灣小艇碼頭,每年夏天都在普捷峽灣四處航行,有時也到加拿大的維多利亞。你知道,無憂無慮的奢侈生活。然後──然後我開始聽到他們跟我說話。”

  “聽到……?”傑夫讓問題懸著沒說完。

  麥高文從椅子上傾身,壓低聲音。“安特里安星人,這一切就是他們造成的。”

  “他們是怎麼……和你連絡上的?”潘蜜拉試探道。

  “首先是透過電視機,通常是在播報新聞的時候。我就是這樣才發現,一切只是一場表演。”

  傑夫越來越坐立不安。“什麼是表演?”

  “每一件事,新聞裡報的所有事情。安特里安星人愛極了這些演出,所以他們一再重播。”

  “他們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潘蜜拉皺著眉頭問道。

  “他們喜歡血腥味,槍擊、殺人,所有這類的事。越戰、在芝加哥屠殺護士的理查·史派克;曼森家族做的案子、鐘斯鎮慘案……還有恐怖分子也是。老天,沒錯,恐怖分子真是讓他們興奮極了:羅德機場大屠殺、愛爾蘭共和軍製造的所有爆炸事件、貝魯特海軍總部的卡車炸彈攻擊,永遠沒完。他們就是看不膩。”

  傑夫和潘蜜拉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點了個頭。“為什麼?”傑夫問麥高文。“為什麼外星人這麼喜歡地球上的暴力行為?”

  “因為他們已經變弱了,他們先承認了這事實。他們能夠控制空間和時間,以他們擁有的能力,他們實在太軟弱了!”他瘦小的拳頭砰地一聲敲在桌面上,震得杯盤哐啷作響。肌肉發達的陪從麥可抬起眉毛轉頭端詳了一會兒,但傑夫向他做了個沒事的手勢,於是他又回到拼圖遊戲去了。

  “他們全都是不死之身,”史都華慷慨激昂地繼續說著,“他們的殺人基因已經消失了,所以他們的世界再也沒有戰爭或謀殺。但他們腦子裡存在的獸性還是有需求,至少他們需要透過別人來滿足獸性。

  “我們全都是他們的調劑品,就像電視或電影一樣。二十世紀提供了最佳的娛樂效果,因為這段時間充斥最多偶發血腥事件,所以他們才會讓它不斷不斷重播。只有表演者,也就是站在舞臺上的人、再生者,才知道一切真相。我知道曼森是我們的人,我從他的眼睛就看得出來,安特里安星人也告訴過我。李·哈威·奧斯華還有那次先去殺了甘迺迪的尼爾森·班奈特也是。喔,現在我們的人數可不少了。”

  傑夫再次開口說話時,盡可能讓聲音聽起來冷靜而親切。“但你和我還有潘蜜拉又是怎麼回事?”他試著喚醒這男人腦中殘存的理智。“我們並沒有做過可怕的事,為什麼要讓我們一直重生,或者你說的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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