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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秦員外無辭甘認罪 金琴堂有計立明冤(2)


  到了門前,天已初鼓。先往書房探訪,見有兩個更夫要蠟,書童回道:「先生上後邊去了。」北俠聽了,又暗暗來到正室房上。忽聽乳母白氏道:「你等莫要躲懶,好好烹下茶。少時奶奶回來,還要喝呢?」北俠聽了,暗想:「事有可疑。為何兩個人俱不在屋內?且到後面看看再作道理。」剛然來到後面,見有三間花廳,槅扇虛掩。忽聽裡面說道:「我好容易得此機會,千萬莫誤良宵。我這裡跪下了。」又聽婦人道:「真正便宜了你,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好處呀!」北俠聽到此,殺人心陡起,暗道:「果有此事!且自打發他二人上路。」背後抽出七寶刀。說時遲,那時快,推開槅扇,手起刀落。

  可憐男女二人剛得片時歡娛,雙魂已歸地府。北俠將二人之頭挽在一處,掛在槅屈戌之上,滿腔惡氣全消,仍回盤古寺。他以為是杜雍與鄭氏無疑,哪裡知道他也是誤殺了呢。

  你道方才書童答應更夫,說先生往後邊去了,是哪個後邊?就是書房的後邊。原來是杜先生出恭呢。杜雍出恭回來,問道:「你方才合誰說話?」書童道:「更夫要蠟來了。」杜雍道:「他們如何這麼早就要蠟?昨夜五更時拿去的蠟,算來不過點了半支,應當還有半支,難道還點不到二更麼?員外不在家,我是不能叫他們賺。如要賺,等員外回來,愛怎麼賺,我是全不管的。」

  正說時,只見更夫跑了來道:「師老爺,師老爺!不好了!」杜雍道:「不是蠟不夠了?犯不上這等大驚小怪的。」更夫道:「不是,不是。方才我們上後院巡更,見花廳上有兩個扒著槅扇往外瞧。我們怕是歹人,拿燈籠一照,誰知是兩個人頭。」杜先生道:「是活的?是死的?」更夫道:「師老爺可嚇糊塗了。既是人頭,如何會有活的呢?」杜雍道:「我不是害怕,我是心裡有點發怯。我問的是男的?是女的?」更夫道:「我們沒有細瞧。」杜先生道:「既如此,你們打著燈籠在前引路,待我看看去。」更夫道:「師老爺既要去看,須得與我換蠟了。這燈籠裡剩了個蠟頭兒了。」杜先生吩咐書童拿幾支蠟交與更夫,換好了,方打著燈籠,往後面花廳而來。

  到了花廳,更夫將燈寵高高舉起。杜先生戰戰哆嗦看時,一個耳上有環,道:「喂呀!是個婦人。你們細看是誰?」更夫看了半晌,道:「好像姨奶奶。」杜雍便叫更夫:「你們把那個頭往外轉轉,看是誰?」更夫仗著膽子,將頭扭一扭,一看,這個說:「這不是進祿兒嗎?」那個道:「是不錯,是他,是他!」杜先生道:「你們要認明白了。」更夫道:「我認的不差。」杜先生道:「且不要動。」更夫道:「誰動他做什麼呢。」杜先生道:「你們不曉得,這是要報官的。你們找找四個管家,今日是誰在家?」更夫道:「昨日是進寶在監該班,今日應當進財該班。因進財有事去了,才進祿給進寶送信去叫他連班。不知進祿如何被人殺了?此時就剩進喜在家。」杜先生道:「你們把他叫來,我在書房等他。」更夫答應。一個去叫進喜,一個引著先生來到書房。

  不多時,進喜來到。杜先生將此事告訴明白,叫他進內啟知主母。進喜急忙進去,稟明了鄭氏。鄭氏正從各處檢點回來,嚇的沒了主意,叫問先生,此事當如何辦理。杜先生道:「此事隱瞞不得的,須得報官。你們就找地方去。」進喜立刻派人找了地方來,到後園花廳看了,也不動,道:「這要即刻報官,耽延不得了。只好管家你隨我同去。」進喜嚇的半晌無言。還是杜先生有見識,知是地方勒索,只得叫進喜從內要出二兩銀子來,給了地方,他才一人去了。

  至次日,地方回來,道:「少時太爺就來,你們好好預備了。」不多時,金令來到,進喜同至後園。金令先問了大概情形,然後相驗,記了姓名,叫人將頭摘下。又進屋內去,看見男女二屍下體赤露,知是私情。又見床榻上有一字柬,金令拿起細看,攏在袖中。又在床下搜出一件血衣裹著鞋襪,問進喜道:「你可認得,此衣與鞋襪是誰的?」進喜瞧了瞧,回道:「這是進寶的。」金令暗道:「如此看來,此案全在進寶身上。我須如此如此,方能了結此事。」吩咐暫將男女盛殮,即將進喜帶入衙中,立刻升堂。且不問進喜,也不問秦昌,吩咐:「帶進寶。」兩旁衙役答應一聲,去提進寶。

  此時進寶正在監中服侍員外秦昌,忽然聽見衙役來說:「太爺現在堂上,呼喚你上堂,有話吩咐。」進寶不知何事,連忙跟隨衙役,上了大堂。只見金令坐在上面,和顏悅色,問道:「進寶,你家員外之事,本縣現在業已訪查明白。你既是他家的主管,你須要親筆寫上一張訴呈來。本縣看了,方好從中設法,如何出脫你家員外的罪名。」進寶聽了,有些不願意,原打算將秦昌謀死。如今聽縣官如此說,想是受了賄賂,無奈何,說道:「既蒙太爺恩典,小人下去寫訴呈就是了。」金令道:「就要遞上來,本縣立等。」回頭吩咐書吏:「你同他去,給他立個稿兒,叫他親筆謄寫,速速拿來。」書吏領命下堂。

  不多時,進寶拿了訴呈,當堂呈遞。金令問道:「可是你自己寫的?」進寶道:「是,求先生打的底兒,小人謄寫的。」金令接來,細細一看,果與那字柬筆跡相同,將驚堂木一拍,道:「好奴才!你與碧蟾通姦設計,將彩鳳殺死,如何陷害你家員外,還不從實招上來!」進寶一聞此言,頂梁骨上嚶的一聲,魂已離殼,驚慌失色,道:「此……此……此事小……小……小人不知。」金令吩咐:「掌嘴!」剛然一邊打了十個,進寶便嚷道:「我說呀,我說!」兩邊衙役道:「快招!快招!」進寶便將碧蟾如何留表記被員外撿著,錯疑在安人身上;又如何試探先生,方知是碧蟾,將她鎖禁花園;原是小人素與姨娘有染,因此暗暗定計要殺員外,不想秦昌那日偏偏的上西間去了,這才誤殺了彩鳳,一五一十,述了一遍。金令道:「如此說來,碧蟾與進祿昨夜被人殺死,想是你憤奸不平,將他二人殺了。」進寶碰頭,道:「此事小人實實不知。昨夜小人在監內服侍員外,並未回家,如何會殺人呢?老爺詳情。」金令暗暗點頭道:「他這話卻與字柬相符。只是碧蟾、進祿卻被何人所殺呢?」

  你道是何字柬?原來進祿與進寶送信,叫他多連一夜。進寶恐其負了碧蟾之約,因此悄悄寫了一柬,托進祿暗暗送與碧蟾。誰知進祿久有垂涎之意,不能得手,趁此機會,方才入港。恰被北俠聽見,錯疑在杜雍、鄭氏身上,故此將二人殺死。至於床下搜出血衫鞋襪,金令如何知道就在床下呢?皆因進寶字柬上,前面寫今日不能回來之故;後面又囑咐千萬,前次血污之物,恐床下露人眼目,須改別處隱藏方妥。有此一語,故而搜出。是進喜識認,說出進寶。金令已知是進寶所為,又恐進祿栽贓陷害別人,故叫進寶寫訴呈,對了筆跡,然後方問此事。以為他必狡賴,再用字柬衣衫鞋襪質證。誰知小子不禁打,十個嘴巴,他就通說了,卻倒省事。

  不知金令如何定罪,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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