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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北俠探奇毫無情趣 花蝶隱跡別有心機(1)


  且說北俠他乃揮金似土之人,既要遣興賞奇,慢說是四兩,就是四十兩也是肯花的。想不到這個船家要價兒,竟會要在圈兒裡頭了。

  北俠道:「四兩銀子有甚要緊。只要俺看了誅龍劍,俺便照數賞你。」船家聽了,又立刻精神百倍,滿面堆下笑來,奉承道:「小人看爺上是個慷慨憐下的,只要看看古跡兒,哪在我們窮小子身上打算盤呢,夥計快搭跳板,攙爺上船。到底靈便著些兒呀,吃飽了就發呆。」北夥道:「不用忙,也不用攙,俺自己會上船。」看跳板搭平穩了,略一墊步,輕輕來到船上。船家又囑咐道:「爺上坐穩了,小人就要開船了。」北俠道:「俺曉得。只是纖繩要拉的慢著些兒,俺還要沿路觀看江景呢。」船家道:「爺上放心。原為的是遊玩,忙什麼呢。」說罷,一篙撐開,順流而下,奔到北岸。縴夫套上纖板,慢慢牽曳,船家掌舵,北俠坐在舟中。

  清波蕩漾,蘆花飄揚,襯著遠山聳翠,古木撐青。一處處野店鄉村,炊煙直上;一行行白鷗秋雁,掠水頻翻。北俠對此三秋之景,雖則心曠神怡,難免幾番浩歎,想人生光陰迅速, 幾輩英雄,而今何在?正在觀覽嘆惜之際,忽聽船家說道:「爺上請看,那邊影影綽綽便是河神廟的旗杆,此處離誅龍橋不遠了。」

  北俠聽了,便要看古人的遺跡。「不知此劍是何寶物?不料我今日又得瞻仰瞻仰。」早見船家將篙一撐蕩開,悠悠揚揚,竟奔誅龍橋而來。到此水勢急溜,毫不費力,已從橋孔過去。北俠兩眼左顧右盼,竟不見寶劍懸於何處。剛然要問,只見船已攏住,便要拉纖上河神廟去。北俠道:「你等且慢!俺原為游賞誅龍劍而來,如今並沒看見劍在哪裡,如何就上河神廟呢?」船家道:「爺上才從橋下過,寶劍就在橋的下面,如何不玩賞呢?」北俠道:「從才左瞧右瞧,兩旁並沒有懸掛寶劍,你叫我玩賞什麼呢?」

  船家聽了,不覺笑道:「原來客官不知古跡所在之處。難道也沒聽見人說過麼?」北俠道:「實實沒有聽見過。到了此時,倒要請教。」船家道:「人人皆知:『誅龍橋,誅龍劍。若要看,須仰面。』爺上為何不往上看呢?」北俠猛省,也笑道:「俺倒忘了,竟沒仰面觀看。沒奈何,你等還將船撥轉。俺既到此,再沒有不看看之理。」船家便有些作難道:「此處水急溜,而且回去是逆水,我二人又得出一身汗,豈不費工夫呢?」北俠心下明白,便道:「沒甚要緊,俺回來加倍賞你們就是了。」船家聽了,好生歡喜,便叫:「夥計,多費些氣力罷,爺上有加倍賞呢。」二人踴躍非常,用篙將船往回撐起。

  果然逆水難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橋下。北俠也不左右顧盼,惟有仰面細細觀瞧。不看則可,看了時未免大掃其興。你道什麼誅龍劍?原來就在橋下石頭上面刻的一把寶劍,上面有模模糊糊幾個蝌蚪篆字,真是耳聞不如眼見。往往以訛傳訛,說的奇特而又奇神,再遇個探奇好古的人,恨不得登時就要看看,及至身臨其境,只落得「原來如此」四個大字,毫無一點的情趣。

  就是北俠,他乃行俠作義之人,南北奔馳,什麼美景沒有看過。今日為個誅龍劍,白白的花了八兩頭,他算開了眼了,可瞧見石頭上刻的暗八仙了。你說可笑不可笑?又遇船家縴夫不懂眼,使著勁兒撐住了船,動也不動。北俠問道:「為何不走?」船家道:「爺上賞玩盡興,小人聽吩咐方好開船。」北俠道:「此劍不過一目了然,俺已盡興了。快開船罷!咱們上河神廟去罷。」他二人複又撥轉船頭,一直來到河神廟下船。北俠在兜肚內掏出一個錁子,又加上多半個,合了八兩之數賞給船家去了。

  北俠來到廟內,見有幾個人圍繞著一個大漢。這大漢地下放著一個笸籮口中說道:「俺這煎餅,是真正黃米麵的,又有蔥,又有醬,咬一口,噴鼻香。趕熱呀,趕熱!」旁邊也有買著吃的。再細看大漢時,卻是龍濤。北俠暗道:「他敢則早來了。」便上前故意地問道:「夥計,借光問一聲。」龍濤抬人見是北俠,他卻笑嘻嘻地說道:「客官,你問什麼?」北俠道:「這廟內可有閒房?俺要等一個相知的朋友。」龍濤道:「巧咧,對勁兒。俺也是等鄉親的,就在這廟內落腳兒。俺是知道的,這廟內閒房多著咧。好體面屋子,雪洞兒似的,俺就是住不起。俺合廟內的老道在廚房裡打通腿兒,沒有什麼營生,就在柴鍋裡攤上了幾張煎餅,作個小買賣。你老趁熱,也鬧一張嘗嘗,包管噴鼻香。」北俠笑道:「不用。少時你在廟內,攤兒張新鮮的我吃。」龍濤道:「是咧!俺賣完了這個,再給你老攤幾張去。你老要找這廟內當家的,他叫慧海,是個一等一的人兒,好多著咧。」北俠道:「承指教了。」轉身進廟,見了慧海,彼此敘了闊情。本來素識,就在東廂房住下。到了下晚,北俠卻暗暗與龍濤相會,言「花蝶並未見來,就是韓、蔣二位也該來了,等他們到來再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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