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106)_石穆海

一〇六

　　臨走時，紀承續說："我想問問你，聽說你想就不該建這個機場做一期曝光的節目，素材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有這回事嗎？"

　　方諾亞老實說道："是有這個念頭，素材也積攢了不少，可也只有這個賊心沒這個賊膽，除非我跳槽到了中央電視臺，這個節目就做定了，因為它本身提出了官場上的許多深層次的問題，不僅僅是一個惡意的政績觀就了得的。"

　　紀承續說："我不是鼓動你們非要做這期節目不可，我始終認為，媒體應該有它的活動空間，能夠按照自身的邏輯做事，幾百年來，新聞界已經有了自己行業的一些公認的準則，超越了這些準則，就是不道德的。而當他們受到不正當干預的時候，按照某些手握公權的人個人意志轉的時候，這一行業的行為準則就會被破壞，規則被破壞的結果就是行業的墮落。你懂我的意思嗎？"

　　方諾亞鄭重地說："我懂了紀書記，這其實就是我們做記者深惡痛絕的。我們盼望著活動空間吹進浩蕩的春風！"

　　第三十章再闖瘋人院

　　"你怎麼又來了？"當袁媛第二次來到精神病院，敲開院長辦公室門時，胖臉院長一臉的愕然。

　　"中央電視臺要求補充採訪，需要她在神志失常的狀態下有一段沒有邏輯的譫語，就是說要她本人現場的聲音，我給他們傳去的卻是靠解說完成，編輯說這就太缺乏真實感了。我說的是電視專業術語，不知您聽懂了沒有？"袁媛說得一臉真誠。

　　胖臉院長心裡頭直犯嘀咕：天知道這丫頭片子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待要一口拒絕，又怕她鬧到袁書記那裡去，惹得袁書記大發雷霆，吃不了兜著走。現在是惹不起，又躲不起，只好操起電話要通了住院部的主治醫生，沒好氣地說："上次清源電視臺的那個女記者又來了，說要補充採訪那個叫肖琳琳的女病人，你好好接待一下。"

　　袁媛又一次經過三道鐵柵門才進到309病房。

　　穿著病號服的肖琳琳似乎比前次見面時更顯憔悴，臉色更顯蒼白，那殘存的靚麗清純已經蕩然無存。

　　袁媛心裡好一陣酸楚，輕喊一聲："琳琳姐。"

　　肖琳琳回過頭來，那蔫耷耷的眼簾突然迸射出晶亮的光來，瞬間就暗淡下去了。袁媛一回頭，發現身後一步遠的地方竟然站著那個主治醫生，知道他是在監視這裡的一切。袁媛於是緊挨著肖琳琳並排坐下，從裝攝像機的包裡摸出一張硬紙片，遞到肖琳琳面前說："這幾個字你念給我聽聽好嗎？"主治醫生疾步上前想看個究竟，原來上面寫的是："我叫肖琳琳，我渴望回到清醒的世界，回到我的親人我的同事身邊……"肖琳琳看著看著，忍不住掩面抽泣起來。

　　袁媛理解她的心情：她本來就活在清醒的世界裡，卻要被迫害成了一個瘋子，被當成一個失去理性、內心世界混沌一片的瘋子。她哪能不傷心呢？

　　袁媛回頭來斥責主治醫生說："你這人是不是心理變態？我們女孩子間談幾句話你也要寸步不離，這太不像話了吧。"說著，就撫摸肖琳琳的前胸後背，話卻沖著主治醫生譏諷道，"你說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厚顏無恥，女孩子之間一些隱私性的小動作你也想看看，你感到特過癮是吧？"

　　主治醫生被呲兒得臉紅紅的，只得後退幾步倚著門框盯著她倆的動靜。甩掉了緊貼身後的一雙眼睛，袁媛立即不動聲色地將那張硬紙片翻轉過來呈現給肖琳琳看。那上面寫的幾行字頓時叫肖琳琳激動得淚流滿面：

　　"肖琳琳同志，我代表清源市警方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你是清源市的有功之臣！我們知道你是受迫害的，但現在還不能來解救你，你已經捲進這場生死較量中了。那些人既然把你當成眼中釘，如果你被解救出來，那你說不定就會遭遇殺身之禍。故為你的安全考慮，還請委曲求全在這個鬼地方待幾天。清源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月／日。"

　　在肖琳琳默讀硬紙片上一段文字時，袁媛一個勁地埋怨說："這真是沒辦法，連'我叫肖琳琳'這幾個字都讀不出來，看來你的神經無可救藥地跌進混沌世界裡了……"

　　肖琳琳已經淚雨滂沱。

　　袁媛心裡也不好受，她的腿被肖琳琳輕輕地按了幾下，袁媛明白，肖琳琳已經意會了紙片裡的意思。袁媛於是將紙片裝進自己的包裡，以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歎著氣說："瘋子我見得多，怎麼就變成啞巴了呢？"也不待主治醫生答話就收起攝像機，開始撤退。

　　院長辦公室裡，胖臉院長緊閉門窗，盡可能地將嗓門壓低，對著話筒給一個什麼人說："那個女記者又來了，採訪肖琳琳。我哪頂得住……不，我不是要你們給多少錢的問題，而是這事要是捅出去了，我們院裡的名聲就臭了，這個院今後還怎麼辦下去呀。什麼？乾脆把她弄成真瘋子？這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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