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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這個嗎,"季賢臣避開方諾亞的目光,神情黯然說,"我剛剛知道這個不幸的消息,老實說我還沒從痛苦中走出來。"

  "那你能不能說說按照你的猜測,她可能會到什麼地方去了或遭遇到了什麼不測呢?"

  "我只知道她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她感到工作壓力大,受不了,姚總對她的工作能力不滿意。最近我發現她常常跟我說著說著就走神,呆呆地望著一個地方半天回不過神來,我真擔心她心裡有什麼結化不開,精神上受到什麼刺激走向一個偏窄的胡同裡去……"他啜起咖啡,往下久久沒有開口,可能不打算再開口說什麼了。

  方諾亞在點唱機上按了一個數字,隨即艙內響起曾經被熱戀中的少男少女唱得熱淚盈眶的《阿蓮》令人追憶的旋律:

  "……阿蓮/在這個寂寞的日子/我常不停地思念/這雖然相隔很遠/卻隔不斷的一份情緣/阿蓮/你是否能夠想起記憶中的夜晚/我們曾相約相伴/你能不能夠接受從前的我/讓我回到你的身邊/我停留在個人的世界/於是懂得了什麼是孤單/我多想找回最初的愛/阿蓮/在我心裡在我睡夢裡,我忘不了你溫柔的眼……"這如訴如泣的歌聲,最是勾起人們對往昔歲月美好情緣的回憶,季賢臣扭過臉去,顯然這首歌觸動了他的心靈。

  方諾亞輕輕說:"看看畫面吧。"

  季賢臣抬起頭,突然驚異地睜大了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他與肖琳琳在繁花似錦的春天裡,在楓葉紅於二月花的秋高氣爽的藍天下,他與她或攜手或相擁徜徉在美麗的大自然裡,碧樹披拂的絲絲枝條籠罩中,他與她相吻的鏡頭顯得那樣一往情深……

  季賢臣自然知道,這是剛從大學回到清源時節,作為好朋友的方諾亞為他倆拍攝的珍貴鏡頭。想不到方諾亞煞費苦心地把它搬到了這首流行歌曲的意境中,他的思緒不覺回到了甜蜜的從前,痛楚也隨即一絲絲地切割著他的心扉。他凝視著窗外遙遠縹緲叫人遐想無邊的天際,漸漸地,岸上璀璨的燈光在他眼眶裡閃射著晶亮的光波,肩胛似乎在輕輕地抖動。

  "能告訴我肖琳琳現在究竟在哪兒嗎?作為朋友--如果你還認我這個朋友的話--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找到她,哪怕她處於艱難的境地,我也會甘冒捨棄生命的風險去把她救出來。真心地告訴我吧。"

  季賢臣似沒有聽到,就這麼凝視著追憶著。方諾亞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得是那樣的真誠那樣的懇切。

  似乎醒悟過來的季賢臣憤怒地一拳砸向面前的茶几,幾乎咆哮起來:"閉上你的嘴。你搞的什麼鬼名堂?誰指使的?什麼居心--簡直居心叵測。失去了肖琳琳誰知道我的心在滴血,我的心猶如一把刀子在慢慢切割最柔軟的地方,我受不了受不了!"

  方諾亞一聲冷笑:他媽的,到底是在仕途上混、想混個名堂的人,就這麼巧妙地將虛弱的靈魂掩蓋過去了。毫無人性的傢伙!為了自己的私欲,硬是被魔鬼攫住自己的靈魂,可以捨棄友情愛情與做人的一般行為準則。不知他還認不認他的父母親?自己與李言周不是被他出賣得夠慘的嗎?方諾亞被深深地激怒了,毫不示弱地揮拳擂向茶几,用同樣的嗓門憤憤地痛斥道:

  "季賢臣,你以為你是誰呢?你不要自我感覺太好了,你以為你多麼高尚多麼偉大多麼神聖。狗屁,你不就是個拎包端茶杯的嗎?不就是個只會從網上報紙上尋找些時髦的詞彙或提法來賣弄自己的所謂才華嗎?不就是會像歷代王朝的那些宦官閹党假傳聖旨去蒙哄膽小怕事的人或善良的人嗎?你以為你多了不起?離開了袁書記這個背景你狗屁都不是!你參了我方諾亞多少黑本?你參了李言周多少黑本?是的,你暫時得逞了,我寫過許多次檢討,在頂頭上司那裡落下個孬印象,李言周那麼優秀的人才沒能提拔上去,這都是你從中使的壞。要不是因為肖琳琳那麼純真的女孩遭遇到了不測,我們同情她,你就是倒貼一百萬,我也不會厚著臉皮請你這尊神上這兒來!中國有句流傳甚廣的話,你可給我聽好了:誰笑到最後誰就笑得最好。我們走著瞧!"

  方諾亞滿以為這一頓罵,就像枚原子彈那樣驚得他霍然而起,大汗淋漓。不,方諾亞想錯了,季賢臣悻悻地盯視了他幾秒鐘,然後一聲不響地拉開了艙門,漫無目的地命令道:"你們的經理呢,幹什麼去了,快給我弄只小艇把我送上岸,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頭也不回地憤憤說道,"別人以為我是誰就是誰!這個時代誰也不要靠別人來定位自己的角色,只要自己認可自己就行了。自己感覺到活得舒心,尋找到一種自己喜歡的活法就是最高境界!誰要站出來指責,那就太弱智了。指責別人的人其實才是最應當受到指責的!"

  季賢臣根本沒等方諾亞作出進一步的反應,很快就從他眼前消失了。方諾亞的手機也適時地響起來--李言周打來的:"夥計!談得怎麼樣?觸動了他的靈魂,良心發現了吧?我恪守諾言,守候在酒店裡哩。"

  方諾亞爆發地吼道:"他的良心叫狗吃了,我們盡到了做朋友的責任,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問心無愧,這就行了!當然我把這個王八蛋罵了個痛快淋漓--這就是最解恨的唯一收穫!我清楚,我會為此付出代價,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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