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61)_石穆海

六十一

　　湯世銘深思有頃，說："目前還不能這麼說，小方憑的都是感覺，感覺往往是靠不住的。"

　　方諾亞反駁說："我承認感覺畢竟不是事實，可是好多情況下卻比事實更準確更有說服力。你信不信。說不定季賢臣的後臺老闆就是姓袁的呢，換句話說，袁良明就是通過季賢臣來達到自己的貪婪目的的，袁良明極有可能就是個大貪官！"

　　湯世銘正色地說道："這可不能瞎說，因為你根本就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

　　方諾亞說："那就大膽設想，小心求證，這該可以吧？"

　　李言周搖搖頭說："這也不可以。給什麼人定性，可不能亂套胡適老先生搞學術考證的觀點。法律上有句術語叫做'疑罪從無'。"

　　方諾亞叫他倆批得體無完膚，那火騰地就上來了，說："你們一個反貪的，一個搞破案的，咋就對送到家門口的線索並不當回事--因為袁良明是個大人物是吧？我把醜話說到前頭，如果從你們手裡放跑了一個大貪官，那你們就是歷史的罪人！"

　　李言週一把將騰地站起來的方諾亞強按著坐下來，說："你僅憑季賢臣深更半夜與姚遠跑到你們台裡看監控的錄影帶就給下了這麼個結論。可是你別忘了，季賢臣是肖琳琳的戀人，可能他不服氣姚遠對她胡亂猜疑，硬是要親自弄個水落石出，還肖琳琳一個清白呢？據我所知，雖然季賢臣與肖琳琳有些磕磕碰碰，可是他還是愛她的，兩人的感情並沒有出現實質性的裂痕嘛。"

　　湯世銘點點頭說："琳琳幾次跟她表嫂說季賢臣現在變了，可是從來就沒有提出過分手，所以我基本上同意李言周的分析。當然問題也不能說死，往後有更多的情況佐證的話，那就另當別論。現在當務之急是琳琳已經處在危險的境地上，能不能化解、怎麼化解的問題。"

　　"老湯，我有個想法，現在當務之急當然要化解肖琳琳處境的危險，但還有一個當務之急，這就是趁著姚遠還沒有撤換肖琳琳財務副總監的時機，爭分奪秒地把她手裡掌握的財務上的證據弄到手，那可是鐵證呀。"

　　李言周這麼一說，湯世銘一拍腦袋說："看我簡直昏了頭。現在必須利用這有限的有利條件搶前一步搞到天宇公司財務帳冊，黑幕恐怕就藏在裡頭。我的意思是，搶在他們要朝肖琳琳動手之前，把姚遠承建的機場建設的財務原始帳目儘快弄一套--原來我只不過是找他們的人摸了摸這方面的情況，就引起他們的極度恐慌，就向我下毒手。我的意見是，肖琳琳協助我們弄到天宇公司原始帳目後就趕緊撤退--離開天宇公司。她千萬不要以為有季賢臣那層關係擺在那裡，只要沒有把柄被他們當場逮住，他們就不敢把她怎麼樣。錯了，大錯特錯！如果肖琳琳一調離現在這個崗位，扯出的線頭就沒法往下扯了，天宇公司的黑幕就極有可能成為千古之謎！前功盡棄！所以時間分分秒秒不饒人，分分秒秒催人緊！"

　　方諾亞見二人商量的是自己必須回避的問題，就說："我得走了。你們談這些個敏感的問題，我這個局外人士應當採取回避政策，再待在這兒不合適。"說罷起身欲走。

　　李言周攔住了他，說："別。蘇市長明確指示過你是個值得信賴的同志，應當作為破案的週邊依靠力量。"

　　湯世銘也說："事實上你方台長早就卷到這樁案子裡來了。既然市長明確發話了，你就是我們之中的一員了。"

　　方諾亞只得重又坐下來。自然他不能當局外人士，想了想便這樣說道："如果叫肖琳琳一時半會兒把天宇的黑帳全部撈出來恐怕很難，一是時間上來不及，二是工作量浩大，三是她剛接手，她本人未必一下子搞得清楚裡頭的彎彎曲曲，乾脆我給她一個紅外夜視攝像機將天宇公司機場的所有帳冊用一個晚上時間全部拍攝下來。"

　　大家都說這個主意好。

　　湯世銘說："那我現在就去跟琳琳商量一下，請她答應下來。"便起身到臥室裡頭去了。

　　方諾亞與李言周坐在客廳裡，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焦急地盼望佳音。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從裡頭傳來肖琳琳拒絕的聲音："不！我不，表哥，事情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壞。我可以慢慢幫你找到你所需要的不法證據，屬於合法的東西我是不能提供的。我這個財務副總監總得有個職業道德吧……"只聽湯世銘提高了嗓門，發急地說："恐怕姚遠向你下手也就在這幾天了，你慢慢來怕是來不及了。國家利益與團體利益孰大孰小這分量你應當掂量得出來！"裡頭再沒有聲音了，大約肖琳琳低頭咬著嘴唇就是不肯鬆口。

　　湯世銘出來時，臉上滿是失望與惱怒。

　　方諾亞一臉鄭重地說："湯老哥，你把琳琳叫出來，我會說服她的，她恐怕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向她逼來，我會幫她打消這個幻想的。--我特地找到這兒來就是想向言周通報一個對於肖琳琳來說相當危險的情報的。"

　　被痛苦與矛盾折磨得滿臉淚水的肖琳琳被湯世銘叫了出來。

　　方諾亞一聲不響地站起來，迅速將隨身攜帶的DV攝像機拿出來，打開開關，很快將姚遠等人在還原工作室鼓搗的那段"還原"的錄影資料調到尋像器，找到一個最佳角度，說："肖琳琳，你是不是先看看這個。這段資料對於你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這並非聳人聽聞。"

　　肖琳琳疑惑地接過去，只看了不到兩秒鐘，臉上就現出了走向萬丈深淵的驚恐，裡頭清晰度很高的畫面向她展示了昨晚令她驚魂的那一幕。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絕望襲遍全身，差點暈厥過去。太可怕了，自己還以為昨晚僥倖逃過了那一劫，哪知全都沒有逃出他們的手心。恐怕自己這一次在劫難逃，季賢臣能救自己嗎？姚遠能買他的賬嗎？季賢臣不是一再叮囑自己、警告自己不要攪到"那些人"裡面去了，自己沒有聽，季賢臣會不會罵自己活該？看來自己恐怕死定了。

　　"你對姚遠、對你所處的位置還抱有幻想嗎？"方諾亞輕聲提醒道，"你已經上了他們的黑名單，恐怕殺身之禍正一步步向你逼近。"

　　"如果你能按照我們剛才商量的辦，說不定擠掉這個快要穿頭的膿包，你就會徹底擺脫死亡圍剿！"李言周這麼一說，肖琳琳黯然失色的臉上迅速洇上了激動的紅暈，表明她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也表明她動搖了剛才死守的那道心靈的防線。

　　她痛苦地輕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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