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晝夜之遠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
許成幻回憶起五年前在妙仁醫院第一次見到梁以錚,這個年輕律師對曼瑤只是同情的關心眼神,已經強勢到讓他對曼瑤的愛相形見絀。 他自嘲的大笑,把外套穿回自己身上,看著梁以錚將莊柔像嬰兒一樣細心包裹起來,抱在懷中,輕聲細語。 然後,莊柔推開梁以錚,剝下外套塞還給他,頭也不回的走掉。 然後,他平生第二次看到梁以錚低聲下氣的跟著求著,第一次是在水晶弧裡,也是跟在莊柔後面,看著她跟另一個男生走掉。 一物降一物,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他是否想過為了誰洗心革面,做回好人? 許成幻坦然邁開大步,走回水晶弧,獨飲一杯酒,想著要早些回家,抱著曼瑤蓋過的毛毯,享受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莊柔看著許成幻的背影,忽然明白雲意姐說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的含義。他真的害了曼瑤姐嗎?讓她染上毒癮了嗎?為什麼呢?他看上去不是壞人。 以錚攥住她的手腕,扳過她的身體,徒勞的找尋著把愛意塞進她心中的方式。 「小柔……爺爺不會再反對我們,跟我回去,我們可以……」 莊柔甩開他的手,冷冷逼視。 「院長反對過我們?」 以錚語塞,終於明白莊柔在氣什麼了。他曾經隱瞞爺爺的反對是想保護她,不想她難受。她卻被這保護傷害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只知道她又想逃走。 對於梁以錚先生來說,即使天塌下來,他字典裡也不會有「耐心」這兩個字。 三十秒鐘後,以錚霸道的用安全帶將莊柔「綁」在了副駕駛座上,這樣才安心些,可以繼續談話。 莊柔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你上輩子是蓋世太保?」 以錚苦笑,「是希特勒。」 莊柔瞪大了眼睛,歎口氣,認命似的點點頭。「院長怎麼樣?」 「沒事。爺爺說,如果不把你找回去的話,我也不用回去了。」 「我不信!你把他氣糊塗了嗎?」 以錚心中苦的難受,「小柔,是你把我氣糊塗了。剛才揮開你的手,不是因為想放棄你,而是因為……」他閉上眼睛,後悔不迭,「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軟弱,所以才走開。我……受不了你的同情。」 莊柔凝眸看他,黑亮的瞳孔在霓虹燈下罩著一層濃霧。「你受不了我的同情,我受不了你的隱瞞。」 以錚發動車子,要踩下油門的一刻,卻發現莊柔解開安全帶,徒勞的扳著車門。她的臉在夜色映照下漸漸煞白,她胸脯起伏著,喘息,手痛苦的撐住心口。 「開門……讓我下去……」 手術後她一直恢復很好,從沒復發過。 「我們回醫院。」 「開門!」 哢嗒一聲,車門解鎖,莊柔艱難的邁下去,十二月天的嚴寒,風如刮骨刀一般肆虐著她已經碎成滿地的身體和心。寒冷加重了她的發作,意識漸漸模糊,這時,忽有溫暖圍住了她的肩,腰,全身,全心。 以錚抱住她,蒼涼的發現這個夜晚真的無可轉圜。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莊柔的淚在臉頰上凍結成冰。馬路的喧鬧讓她不得不提高了聲音,「以錚,爸爸跟你說了什麼?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擔心爸爸的反對?你到底還有什麼瞞著我?為什麼我沒有權利知道?」她咬緊嘴唇,「我問這最後一次,如果你繼續無視,我就走,再也不回來!」 她要走。又一次?第幾次? 一次次逃離,一次次被他抓回身邊。 是她太軟弱,還是他的愛獨裁到讓她不能呼吸? 以錚抱她的手臂越來越緊,緊到再也分不清是保護還是禁錮,是懇求還是懲罰。 以錚說:「我說過不希望你知道,就不會改變。」 絕望的穹頂在莊柔頭上碎裂,烏雲翻滾,以錚依舊在一手遮天。原來她一直住在籠子裡,只不過這籠壁是透明的玻璃,讓她看不到籠子的存在。一步向前,撞上的措手不及,頭破血流。 以錚掏出錢包,將兩份「愛的聲明」遞到她面前。竟真的有一天,他給了她理由背棄誓言。 「你說過,看看它就會回到我身邊。」 莊柔漠然看著自己的那份,那張紙頭的確牢不可破,她親自貼了一層透明膠,不會打濕,不會撕毀。她接過紙片,走回以錚的BMW。 以錚竟不敢松下這一口氣,他眼睜睜看著她開車門,將擋風玻璃前的打火機取了出來。 在他意識到她的絕望和無助前,一切已不可挽回。 她的誓言,轉眼間化為一個火球,風吹散了灰燼,就算神也不能再將它們拼在一起。 莊柔定定看著掌心上餘下的一張——他的誓言。還要繼續燒麼?她竟下不去手,竟不能狠心讓他的誓言,他的愛,他的好從此消失。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