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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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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張足夠寬敞的床上,莊柔和雲意各睡一端,像真正的女生死黨一樣,夜談到很晚。雲意真正對以錚放手的一天,得回了她曾失去的整個世界。 「只有學長才是真心對我好。以後,他寫他的書,做他的學問,做好晚飯等我下班回家就行。嗨,這麼說好像我養著他,其實,他在家裡吹吹空調寫幾個字賺的錢都比我多,不公平!」雲意笑笑,「……說句實話,小柔,你知不知道,我看著學長居然不會想到以錚,他們可是這麼像的一對兄弟啊。」 雲意說,再過幾天她會帶著以鐸去陵園看她母親,再去監獄看她父親,告訴他們這是她選擇的男人。 雲意的語氣沉緩而悲涼,卻很肯定:「爸不會反對的。上次去看他時,他對我說,他已經什麼都給不起我了,只要有一個真心對我的男人,就要抓住。小柔,你和以錚要更難一些,因為莊叔叔還有能力把你捧在手心裡當公主,就會更苛刻的挑選,而且……你媽媽也在身邊,他們只會恨不得把以錚千刀萬剮,為這一項新的罪名——居然企圖拐走他們的公主。」 莊柔不語,眼看回家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她越來越焦慮。今天,在梁家父母點了頭之後,似乎那一天又近了。越是順利的道路,就越怕在最後一個出口忽然塌方,那真是滅頂之災。 以錚依舊從容,告訴她一切都不用擔心。他的信心來自何方,她從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他有事瞞著她,硬充的輕鬆背後,有個定時炸彈。 今晚藉口要跟雲意姐一起睡,她暫時逃出了他的房間。走下樓梯的時候,她悄悄回頭,看著以錚和博士對面而立,照鏡子般的兩張臉上都是懊惱的表情。 但又有不同,博士馬上轉輕鬆,因為是真的、真的一切都不用擔心,所以不急於一時,雲意姐是他的人了,甚至連時間問題都沒有。 而以錚呢?他甩上門時那種失望讓她心驚,如果真的胸有成竹,為何定要抓住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是沒有準備好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他,只是,未來在她指尖之外虛空懸浮著,讓她恐懼又愧疚。 以錚,如果在你完完全全擁有我的一刻,我卻想著失去的可能,這輩子最美的時刻,就完全毀了。 話題漸漸轉到許成幻,雲意不再諱言和他的一段分合,說那是一種扭曲但奇妙的關係,他們很相像,都是攻擊性強的人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且為自己的殘忍而自豪。 雲意喃喃:「那時因為以錚,我情緒不好,和他在一起時經常吵架。我們朝對方吼叫的聲音能把鄰居全體吵醒,我們朝對方丟東西,把身邊的一切都砸的粉碎,然後,在一片廢墟裡面,擁抱,親吻,做愛,像野獸一樣撕扯對方。第二天早晨,我們衣冠不整的狼狽醒來,朝對方大笑,用已經摔裂的咖啡壺煮咖啡,一起清點損失,模仿對方失控的樣子來打趣,他就是個無恥但痛快的海盜,幸好我也不是淑女。哈哈,小柔,你該來看看我留在他身上的血痕和牙印,他喜歡我這樣。在夜晚,我們這樣縱情之後,在白天,去壓抑自己扮演各種角色,都覺得輕鬆不少。」 莊柔聽的入神,雲意姐樂於講故事,如同每一個美麗聰明卻又內心孤寂的女人,永遠有煙火繚繞的傳奇生活,在鎂光燈下流連。她24歲,心已經滄桑的一如而立。 雲意說,她和許成幻過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就算是因「熾冰」而起,因她事業上的糾紛危機而起,後來也不再關於這些。他們很適合彼此,像木板上的兩根釘子,互相刺進去,留下的傷痕都一樣短長。 但終究還是分手了,理由簡單的出乎意料。 「……以錚總是說我沒看到許成幻的真面目,其實,所謂真面目,是他那個大男人看不到的,我這個女人倒能看到。許成幻,這個該死海盜的羅盤只有一個方向。」 黑暗中,一絲殷紅的光閃過莊柔眼睛。她驚詫,是那枚血鑽,曼瑤姐的戒指。 雲意轉動著碎鑽戒指,繼續講述。「他會在入睡後喊她,喊曼瑤。那卷毛毯,五年了,從沒有離開過他的床。他和我在一起時毫不顧忌的大笑大罵,耍強鬥狠,卻會對曾經蓋過他毛毯的那個女孩卸去堅強、淚如雨下。他一輩子不會像愛曼瑤那樣去愛其他的女人。於是我開始回想,會讓我卸去堅強、淚如雨下的男人在哪裡。然後我跟許成幻分手了,我也告訴他我不是熾冰,是在騙他。沒錯,他最恨人騙他,但曾經有過一個曼瑤是我的姐妹,就如同我的保護神一樣。」 雲意將戒指遞給莊柔,說是她偷拿出來的,曼瑤會希望它在朋友手上,而不是在許成幻手上,一輩子壓著他。 「雲意姐……」莊柔漸漸困了,「給我講講曼瑤姐和許成幻的故事好嗎?」 雲意沉默,翻身下床,在落地窗前慢慢伸展四肢,猶如天鵝展翼的優雅曼妙。她伸了個懶腰,似乎跳脫往事的束縛,跳回床上,靠著床板,拍拍莊柔的頭。 「小柔……不記得我說過的話了麼?不要問離開的原因,要問回來的原因。別再為過去的事而悲戚,看看它,」雲意握住莊柔的手,兩人同時撫著熠熠生輝的鑽石,「曼瑤回來了,我們三個永遠不分開,以幸福的名義。她希望身後的我們,走下去。」 三枚戒指靠在一起,三個sXe熠熠生輝。莊柔和雲意相視而笑,終於,長大了,自由了,找出了自己人生的道路。 剛與以錚緊緊扣著的十指,現在與雲意姐相扣。 在一天之內,修復親情、愛情與友情,究竟她從哪裡修得這樣的恩典?一直沒有勇氣,是因為她從不敢走近勇氣。長久以來,她的成長猶如竹節的均勻遞進,用一個又一個節點,亦步亦趨。 夜逐漸冰涼,她開始想念以錚的溫熱,如果現在偷偷溜到以錚的房間去,會不會嚇到他?還是算了……他發現她這麼晚還沒睡一定要發脾氣…… Chpt.27 火焰 1月2日,假期的最後一天,教堂中忽然多出四個人,本該熱鬧不少,卻好像比平日還要冷清。 早餐桌上,莊柔全身都冷的發抖。她自知不是會活躍氣氛的人,雲意姐是根本不屑調節氣氛。而那一家人,分明活在五個不同的世界裡,各自捧著不同的晨報,對著自己的煎蛋和吐司,使叉的動作倒是分毫不差。大概他們習慣這樣,都很舒服,沒有尷尬。 好笑的是,莊柔還在手裡藏了單詞本,看來其實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來。雲意姐跟她交換一個眼神,若無其事的掏出了手機,開始上網流覽股市行情。 莊柔飛速溫習了昨晚漏掉的單詞,之後偷偷打量以錚藏在報紙後的側臉。他明顯還在為她的臨陣脫逃生氣,難道她今晚就自己送上門去? 抬頭瞄兩眼耶穌的聖像,她唉聲歎氣,主啊,這兒有個女孩在籌謀自己的初夜,這是天大的不潔之罪吧。 她待不下去了,儘量保持風度同時追求速度的吃完早餐,回到房間去消磨上課前的半小時。 在她身後,五個人的晨報都低了幾寸,看著女孩的背影,神色各異。 雲意不露齒的笑笑,蓋上手機,毫無顧忌的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以錚,小柔剛才看你的樣子活像在研究怎麼把你下鍋煮熟吃掉。」 這話說的全是玩笑,卻引得大家紛紛點頭,懷的心思依然各異。 以錚臉色烏青,折疊報紙,摜在手邊,也起身。「得了吧,你們可不知道那位小姐是怎麼看待煮飯這件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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