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之遠(44)_漪微

四四

　　以錚大概沒想到莊柔會這麼強硬地反抗，馬上皺眉，「你說什麼？」

　　「把書還給我！」莊柔咬緊牙關，奈何不得他蠻橫地再次將大手覆上她雙肩，感受不到那掌心傳來的痛惜，「我就是死也不能不讀書！」

　　一個死字，讓他心都揪了起來。他說了當晚第二句刺激她至深的話。「你有多想死？」

　　她攥住了心口，指尖顫抖，臉色煞白。搞不懂自己，以前心跳過速從來沒感覺，怎麼這次連呼吸都痛？

　　「5年前你轉身走掉的時候，怎麼不問這個問題？」

　　她呼吸刹那停住了，身體被他圈進懷裡，禁錮在他寬闊的胸膛和床之間，不能動彈。一個征服式的吻封上了她的唇，濃烈而疼痛。她想推開他，卻被他將雙手箍在了背後。她再無力反抗，任他的唇和手在自己身體上肆意蹂躪。

　　以錚發狂地想把她拒絕掉的關心印在她肌膚上，揉進她身體裡。她灼痛一般的躲閃是種無形的撩撥，讓他的親吻成了吮吸，沿著白皙的脖頸一路向下。少女清蓮般的體香使他吻得近乎迷亂，她在哀求，求他放開她。單薄的睡衣半開，他的唇狠狠掠過她的細肩、鎖骨……

　　這有如淩虐的強取豪奪幾乎讓她玻璃一樣的身體碎裂。

　　如果不是莊柔心率儀的記錄已經近乎爆棚，如果不是Jackson及時趕到，以錚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Damn it！Are you insane？（該死！你瘋了嗎？）」Jackson破門而入，有力的臂膀將他一把扯開，猛地推到一邊。

　　後背撞到牆上，以錚醒了。莊柔劇烈地痙攣著。護士焦急地解開了她的睡衣，將黏在她身上的心率儀探頭拔下，每拔一個都是劇痛，伴隨著她痛苦的呻吟。Jackson開始準備急救。

　　美國人急怒攻心，「Out！」

　　以錚轉身，踉蹌著走出了門，坐在長凳上，將頭埋在雙手之間。聞訊趕來的千惠被他的失魂落魄嚇到了。「以錚，以錚，怎麼回事？」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病房裡的女孩緊閉雙眼，套著氧氣面罩，容顏上失卻了血色，不住地顫抖抽搐。

　　梁以錚，你這個混蛋。

　　千惠半蹲下身體，想去握住他的手，卻是硬扳也扳不動。還記得他將莊柔拒之門外時，她就覺得，更傷心的那一個是門裡的他。

　　現在，病房裡的人是玻璃做的，病房外的人是石頭做的。他的手，一定比她的還要冰涼。沒有一個男人在擁抱自己愛的女人之後手是冰涼的，但他的手如此冰涼，簡直像屍體。

　　被Jackson扯開的一刻，他清醒的一刻，是驟然心跳停止一般的悔恨吧。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從夜到晝，東方吐白時，Jackson一臉憔悴的出來。幸而，還算寬慰。

　　千惠搶先一步問：「她怎麼樣？」

　　「感謝萬能的主和萬能的我，迷途的羔羊暫時不用去極樂世界。」

　　千惠跳了起來，回身去握以錚的手，拼命微笑。「聽到了嗎？小蘿莉沒事了！」忽然想流淚，她不知自己在這兒瞎激動什麼，可是，以錚你的手不要這麼冷好不好……

　　以錚想推門進去，被Jackson威脅地攔住，「你最好別去，她現在經不起折磨。」他沒有理會，仍然進來。

　　莊柔居然醒著，兩眼一動不動地直視天花板，面如死灰。以錚知道自己甚至沒資格說一句對不起。那雙眸子忽然轉到了他身上，滿是仇恨。

　　「滾。」

　　這個字她說得輕輕的。不是因為輕蔑，而是因為無力。她甚至連叫他滾的力氣都沒有了。

　　領到這一個字，他順從地滾了出來。當世界上最善於原諒的人都開始真正恨他，他至少知道自己罪有應得。

　　「到底怎麼回事？」

　　以錚滾出來後又死活不願離她太遠，於是跟Jackson一起在樓梯口站著，接受朋友的責問。「Jack，我就是個該死的混蛋。」

　　Jackson點了點頭，一臉「你還真說著了」的表情。

　　以錚苦笑。清醒下來，他已經在心裡將自己殺死了幾千幾百遍。從一開始，走下36樓，他就在嫉妒，嫉妒陸年羽，嫉妒那傻小子居然曾經那樣冒失地奪走了莊柔的初戀和初吻。

　　她的話更刺激了他。其實只是想保護她而已，問題是，她不想要這種保護。這對她來說，根本就是走出一個籠子，走進另一個籠子。他可以看見她心底隱著不能消逝的傷痕，他親手做的孽，總是無法否認也無法繞過。

　　那句原諒，真的太過輕易，她自己都尚未準備好。

　　顧雲意幾乎是馬上就趕來了，莊柔找她來的。沒有別人可以陪她。以錚和Jackson正在樓梯口立著，就看到雲意，腳步那麼急促，頭髮仍一絲不亂，腰背仍完全挺直，高跟鞋的鞋尖仍能保持正前方，一度都不差。

　　雲意看到以錚，愣了一下，臉色登時陰沉。

　　看來莊柔打了個電話，雲意已經充分瞭解情況了。她咬著牙走上前來，甩了他一個耳光，啪的一聲，響得整個醫院的人都聽得到。走廊裡經過的醫生護士病人家屬齊齊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副院長在自己的醫院裡被人當眾羞辱，而他還平心靜氣地受下了這一巴掌。

　　Jackson也看著，無動於衷，他知道以錚這樣說不定還舒服了些。

　　雲意瞪著以錚的逆來順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眼中爆開，她後退著點點頭，苦笑，隨即拋下他，朝著莊柔的病房去了。

　　千惠還在門外，一會兒望望這邊，一會兒望望那邊，硬是哪個都放不下心。

　　雲意疾步走過來，當她如空氣一般視而不見地穿過去，推開了病房的門。

　　千惠剛要阻攔，以錚和Jackson卻跟了過來，示意她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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