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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翌日早上,我尚未起床,子晴便來敲我的門。

  我拉攏睡衣去應門,門口子晴臉色很壞,卻有著雪崩前的平靜。

  我暗叫不妙,閃身將她讓進屋。

  子晴一進來,拉開窗簾,夏日赤金般的日光,毫不遲疑地長驅直入,將整個房間都照亮。

  我忙去倒了兩杯熱咖啡,捧著香味四溢的雪白馬克杯,我做好準備,等著子晴宣佈噩耗。

  「說吧,你和莫運年又怎麼啦?」

  「不是我!」子晴站在窗前,日光從她背面射過來,將她勾勒成一道弧度優美,卻又氣急敗壞的剪影。

  「難道是我?」我愕然。

  「是!紹宜,孫晉州並非良人!他曾經因為外遇,逼得自己妻子跳樓身亡。」子晴一氣說完,連些微鋪墊都省略。

  然後她舔舔嘴唇,猛喝一口咖啡,直望向我。

  我張大嘴,腦子裡轉了十七八個彎來消化這句話,「子晴,別同我開玩笑。我幾個月前,還見過他前妻。你從哪裡聽來的謠言?」

  「謠言?紹宜,你清醒一點。」子晴走過來,握住我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昨晚聚會上,運年一個同學,幾年前,曾經幫孫晉州打過離婚官司,他因婚外情,要求同妻子離婚。但最後官司不了了之,因為他的妻子拒不離婚,直至神智癲狂,以死了結此事。如同當年,我與莫運年。你至恨莫運年這種人,孫晉州的真面目,非你所能接受。」

  子晴的話,像一隻重拳當胸擊來。我驚得差一點彎下腰。

  我一直以為,晉州同我一樣,是遭遇背叛的那一個。

  沒想到,溫文儒雅的他才是背叛的那一方!

  要何等冷硬漠然,才能將朝夕相對的伴侶逼上死路?

  他手上,有血淋淋一條人命。

  難怪,他知道子晴自殺,情緒那樣反常。

  難怪他絕口不提過往,一心只說往前看,原來他的過往太過狼藉,任何女人知道真相,都難免爭相走避。

  我忽然覺得,子晴口中的孫晉州,與我熟知的著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我捧著咖啡杯,手居然沒有抖,可是心裡已經掀翻驚濤駭浪。

  「我明明,見過他活生生的前妻——難道他騙我?」我訥訥不成言語。

  「紹宜。」子晴上前擁抱我,「你只是運氣不好!現在知道並不晚,還來得及抽身。」

  來得及嗎?

  我已經深陷河中,衣履盡濕,怎麼抽身呢?

  子晴離開後,我一個人困在房中,左思右想都覺不妥。

  孫晉州前妻已死,那麼我見到的那個活著的又是誰呢?

  我以為我的前夫溫旭生,已經是天下第一負心人。沒想到這個我覺得無處不完美的男人,更技高一籌。

  一時疑竇重重,令我坐立難安。

  我畢生熱愛推理小說,而此刻小說情節在現實中出現,我卻失去勇氣去揭開謎底。

  我坐在沙發上,將臉深深埋在手心——

  如果要給孫晉州定罪,也要讓他先錄份口供吧?

  否則,一面之詞,萬一有偏頗怎麼辦?

  但心裡有個聲音篤定告訴我,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好不好,就這樣稀裡糊塗分開,至少為以前那些快樂的日子,留個光鮮一點的回憶。

  我只需要此刻瀟灑放手,轉身走開,他猙獰的過往永遠與我無關。

  明天仍然不會太糟。

  然而——我又覺得不甘。

  他實在表現極佳,那溫暖的手,與冷酷實在拉不上關係。

  然而,理智同我講,但凡太好的,都不是真的。而壞,卻不可能做得了假。

  學生時代,每每熬夜讀書,思維混沌之際,我便會找一盆冷水,將面孔埋進去。

  冰冷的水和短暫的窒息感,能徹底放空雜念,讓我清醒過來。

  此刻,我大腦陷入一片暗黑沼澤,急需覺醒。

  我到衛生間,放了一池冷水,深吸口氣,將整個頭都深深埋入水中。冰冷的水,控制住我的呼吸,讓我漸漸遁入另一個世界,所有喧囂都安靜下來。

  等我吐完最後一口氣,從水中將淋漓的頭探出來,整個世界終於重獲清明。

  我決定找晉州,問個究竟。

  晚上下班,我直接去了「浮生」。

  晉州果然坐在角落安靜讀一卷書,桌上放一隻電水壺,正煮著水,準備泡鐵觀音。

  他最近愛上這種茶,請友人從安溪帶了上品回來。

  看到我,他立即取了杯子,替我燙熱了,倒上一杯。

  我接過那清澄的琥珀色茶湯,馥鬱蘭花香氣撲鼻而來——

  我忽然鼻頭一酸,這靜好的日子,此刻竟然已走到了盡頭。

  我一坐下,晉州便發覺我的失態,忙輕聲詢問:「今天工作不順利?」

  我搖搖頭,猶豫片刻,決定快刀斬亂麻,「晉州,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紹宜,我不擅長說謊!」他微微皺眉。

  「那天我遇見的女人,真的是你前妻嗎?」

  「當然——」

  「可有人告訴我,你前妻已經死了!」我開門見山。

  他一愣,顯然沒想到我這樣直接,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那是我更早之前的妻子。」

  我腦子裡嗡地炸響——我想了很多版本,唯獨沒有想到,他結了兩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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