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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屈應先原以為我會很爽快地答應的,聽我這麼一說,一下子顯出著急相來。我猜他的本意是要我帶頭,好去將紅廟鄉和孟坪鄉的軍。春亭也知道我心裡有修路的打算,見我竟然這麼表態,也摸不著頭腦,只盯著我看。

  屈局長說,你不要賣關子,我知道你想修這路,你要是嫌給你的錢少,還可以再商量。不過,按國家規定標準,一公里只給補貼三萬元,我可是已經大大破例了。

  我說,你要是真想讓我幹,咱們對半出資。就這樣搞來搞去,最後,應先說,交通局每公里只能出六萬,鎮上投入九萬,再不幹可別說我對老同學不夠意思,算我們今天沒有來,你這酒我也不喝啦。我說,事辦不辦,酒得喝!於是,我和春亭相視一笑,我說:「劉鎮長,這押你得畫,你說吧,幹,還是不幹?」春亭說:「聽書記的。」就這樣,算是拍了板。

  我從黨政辦公室調來全鎮的經濟報表,上面寫著社會存款餘額八千多萬元。這一個數字表明,在這一百九十八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這六萬多口人中,存在著這樣的資金規模,拿出一小部分,投入到社會公益事業,應該不成問題。在辦學集資時,全鎮群眾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我感到,修一條致富路,仍然是一件群眾滿意、高興的大好事,也許這份熱情不低於那份熱情。至於如何運作,我想開一個擴大黨委會,讓大家認真醞釀一番。

  擴大黨委會上,我講,我們修這條黑色路面,意義非常重大而深遠。這是灌河鎮人民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灌河鎮應該從我們這一屆黨委、政府開始,徹底結束沒有硬化路面的歷史。縣委、縣政府關注我們,主管部門支援我們,灌河鎮的群眾看著我們。只要我們打響了這頭一炮,不要說孟坪鄉會起來仿效,至少把北邊緊挨縣城的紅廟鄉能夠轟起來。從灌河到縣城這三十三公里,我們九公里,紅廟鄉七公里,一下子就可以解決十六公里,我們進城的交通條件就會大大改善,請大家對這一問題進行討論。

  一開始,同志們的情緒十分活躍,大家本來就正在為辦學集資成功而興奮著,說起修路,更顯得特別高興。人都是想多幹點事情的,過去曲廣遠書記只抓鄉鎮企業,只有主要領導整天奔忙,許多機關幹部卻沒有用武之地。大家有時就閑得發慌。今年趕上這集資辦學和修路兩項大動作,都需要全體動員,全體動作,人人都使得上勁兒,所以大家就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興奮感。

  可是,到了研究集資的辦法時,大家就有些沉悶,發言不再熱烈。副鎮長華秋實說:「你猜,賀書記,我不是打擺這件事情,實在是老百姓太窮,一年集一次資還差不多,一口氣整兩回,叫大母你也受不了哇!」

  大家哄地笑了,因為他說的是個小典故:解放前當地有一個小財主娶了兩個老婆,一開始一輪一個月睡覺,兩個女人都嫌時間長,於是改成半個月,仍然嫌時間長,後來改來改去,怎麼都不如意,一直改到與一個女人睡了前半夜,與另一個女人就在後半夜睡。一天晚上,這小財主與小老婆睡到三更天,被大老婆從這個熱被窩叫到另一個熱被窩,沒有多久,就大哭大鬧起來,直吵得左鄰右舍都睡不成覺。鄰居大娘來勸他們,這大老婆哭訴說:「他和那個小妖精幹了半夜,也不留點勁給我,那玩意兒成了小軟蟲,幹抿也抿不裡邊,叫人都快急死了,大母啊,叫你你也不願意呀!」那大娘扭頭就走,再也不來勸架。

  我哪裡有心情聽什麼笑話,有點不高興地說:「不要鬧了,你說說集資的困難在哪裡?」

  華秋實有點尷尬地說:「賀書記,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咱灌河鎮是山區,群眾的底子很薄,集一次資時,大家還能承受,不出一個春上,攤派兩次錢,恐怕群眾不會接受。」幾個老同志紛紛表示贊同。

  我說,我已經查了社會存款餘額,全鎮八千多萬元,拿出七八十萬元,只不過是其中的1%,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幾個當地的同志說:「賀書記,那個數字不能反映問題,灌河鎮的人貧富差距很大,你看這些錢其實都是在少數人手裡,廣大群眾手裡真的沒有那麼多的閒錢。」

  我想想,大家說的確實有道理,又讓春亭說說用些什麼辦法。春亭說:「我和鄭富貴秘書商量了一下,我們這裡礦山多,全鎮大車就有八十多輛,你看,是不是可以從這上面做一些文章?」

  我聽了覺得有道理,於是當場估算了全鎮大小車輛數目,做出決定:每輛大車出兩千元,每輛小車出一千元,每輛拖拉機出五百元,每輛自行車出二十元。也就是說,凡是帶軲轆的都拿錢來,只有走路的不用拿錢,因為從用腳走路的人的角度看來,修不修柏油路面沒有關係,兩隻腳不僅可以走路,還能夠上樹呢。

  大家對這種方法沒有太大的異議,我就讓兩個辦公室以黨委、政府的文件起草下來,準備動員會議的材料。

  事後,心情總覺得有些鬱悶,原來心裡想的辦實事、辦好事,一定會得到幹部群眾的熱烈擁護,誰知道真正幹起來,並不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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