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門(57)_一葦

五十七

　　接到楊光的電話，黃勤既吃驚又高興。他以為上次得罪了楊光，楊光從此不會主動和自己聯繫呢。他還在盤算著怎麼利用圈子裡的關係，解開和楊光之間的心結，楊光就先有了行動。

　　給甄妮打電話時，楊光感覺到甄妮猶豫了一下，旋即聽見她爽快的聲音：「好呀，咱們提前預支一下郭校長的快樂，掃掃最近的晦氣吧。」說完，甄妮在電話裡笑起來。

　　這就是甄妮的大氣，有一種舉重若輕的定力。這一點，楊光是欣賞佩服的。

　　五十四、萌生退意

　　甄妮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她就是水，遇方則方，遇圓則圓。招辦主任聚到一起，夾在一撥男人中間，她柔而媚，仿佛是無骨的。一旦到了事情上，「招辦主任」需要的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她都有，這時候甄妮的魄力和主見大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勢。

　　楊光、郭啟智、黃勤、甄妮，四個同行朋友聚在一起，感慨萬千。

　　離去年的聚會過去才一年時間，圈子裡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蔣立言、鮑成被「雙規」，甄妮要換崗——她被調到教務處，以後不許再接觸招生工作。

　　說到這個安排，甄妮自嘲地說：「這樣也好，正好可以告別鋼絲繩。」

　　黃勤問甄妮什麼意思，甄妮深有感觸地說：「你不覺得咱們這些人是鋼絲繩上的舞者嗎？在鋼絲繩上表演舞蹈，風光、豔羨、危險。風光是給別人看，豔羨是別人的感受，只有驚險才是留給我們自己的。」

　　楊光問郭啟智：「到新單位還幹老行當，分管招生嗎？」

　　郭啟智搖搖頭：「太累，也幹夠了。中國的事情合不合法，能不能幹，界內界外，有時候真的往往難以厘清，政策彈性比較大。在特定的環境裡，清正嚴明、一板一眼不僅什麼事都幹不成，反而會被當做另類、不正常。有些時候難免踩一下黃線，沒事就沒事，當真有什麼風聲，認真起來了，有口難辯，難逃其咎。就說去年濱大那事，其實各個學校都有類似名單，做法也差不多。領導、學校，包括教育管理部門，哪個沒有自己的關係圖？小小一個財大，哪年省裡、市里、教育廳不找我郭啟智安排幾個考生？該濱大倒楣，被抓住了辮子。」

　　甄妮插嘴說：「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一樣。不出事則好，出了事，冤有頭債有主，招辦主任肯定躲不過去。所有招生上的擔子得他扛著，因為他是萬惡之源。」

　　甄妮和郭啟智的感言聽得其他人面色凝重。郭啟智繼續說：「學校要生存要發展就需要機會和支援，你想要機會和支持，就得能給別人機會。招辦主任是學校招生資源的總代理，通過他的手，高校和外界完成了機會和資源的交換。當然，招辦主任或者學校其他有實權的人也會將學校資源尋租，為個人撈取利益。這也是人之常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唉，今天是來給郭啟智祝賀的，這兩個人怎麼越說越掃興。楊光舉起酒杯，從空中在其他三個人面前劃了一圈：「來來來，別這麼感傷，垂頭喪氣的。祝賀郭校長！我先幹為敬，各位隨意。」

　　其他招辦主任也都各隨自己之意，仰頭幹完了杯中酒。

　　從給郭啟智慶賀的聚會回來以後，楊光心裡一直不能寧靜。郭啟智、甄妮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響，楊光心有戚戚焉。令他奇怪的是，前任葉子平的形象總是不經意地跳到腦海裡。除了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偶爾會打打交道，自己和葉子平從來沒有什麼進一步的私人交往，為什麼葉子平的影子盤桓在心頭，驅逐不走？接手招辦主任工作後，從不同方面聽到對葉子平的議論多了，但是，楊光卻覺得葉子平的形象越來越模糊。這個模糊的影子一天天地膨脹，遮罩了他的雙目，楊光覺得眼前的路也變得模糊起來了，他漸漸對自己這一年的招生工作萌生了退意。

　　五十五、陽光普照

　　濱江大學包括校長在內的馮超凡等人群體落馬的受賄案在社會上引發了較大的輿論反響。

　　這天，《江城晚報》總編魏曉強給同學楊光打電話，約他一起吃飯。「晚上六點，園丁酒店，格物包間。」

　　楊光和魏曉強一前一後到了。服務員去備菜，楊光感慨地說：「從去年暑假到現在，算起來也就是一年多時間，清平乃至全國教育系統出了多少事？真是人間方一日，洞中已十年啊。」

　　魏曉強頗有深意地說：「以前，除了政府實權派人物，建築、交通、金融這些經濟部門是腐敗高發領域，現在看來，教育腐敗也不容小覷啊。」魏曉強從包裡掏出一篇文章遞給楊光，「你看，這是一個朋友寄給我的一篇評論，《清水衙門有貪官》。楊光，我不管別人怎麼評價，你當招辦主任也一年多了，也算是局中人吧，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你能不能就這一連串的事情寫一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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