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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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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在公路上看到有摩托車拉著一家幾口的情景或者農用三輪車誇張超載的情景,那個大胖子就會拿出數碼相機一頓卡嚓然後哈哈大笑著指給我們看讓我很煩,美國人到哪裡總是有著優越感,中國先進的那一面他們不去看,往往就總拿眼睛盯著落後的那一面,也許我也應該拿相機拍下他最開始好不容易把自己那個大肚子塞進車裡的好玩情景才對呢。 我們到達之後才知道此地離嘉善縣很近了,我早耳聞西塘是一座保存較完好的水鄉古鎮,心想要是工作結束的早一定要去看一看的,但是沒想到這幫人竟然是一群工作狂,從到達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閑的時候,我知道Michael進入工作狀態時幾乎就是瘋狂的,最初與他共事的時候,冬天天黑得早,如果我忘記了給他開燈,他一對著電腦就會忘記開燈,我推門進去看到他被電腦的藍光像個外星人似的瞪著眼睛盯著螢幕坐在那裡,我突然打開燈他才如夢初醒方知一天又快過去了。這群老外在他的率領下自然不敢偷懶,生產,品質,財務,銷售……不放過一個細節,一一審核,檢查生產線的時候能在車間連續站上一整天,我上午穿著高跟鞋在那站著站到兩腿發軟、腰酸腿疼的,實在受不了,中午他們去吃飯我沒去,趕緊打車到酒店換了一雙平跟鞋,匆匆吃了一個麵包喝了一盒優酪乳就往回趕。這時候Michael來電話了。 「Yan,你怎麼了,你沒吃午飯?」他語氣倒是很關切,這兩天他白天在廠裡審核,晚上回去還要和總部那邊開電話會議、收發郵件,一幅十分敬業的樣子,不過他也確是一向如此,我最初還顧忌和他在一起工作會難免有尷尬,但是他一投入工作你所看到的便是一個工作機器,詢問、記錄、審查、討論……一絲不苟,只有在我翻譯的時候才會偶爾抬頭看我一眼,那眼神裡看不出任何別的東西,我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經與我相戀那麼深的戀人怎麼可以用那樣若無其事的無辜眼神來看我?於是我為我自己最初的顧忌深感汗顏和丟臉,我自己多麼把自己當盤菜啊,原來人家已經早已忘卻。 於是我淡淡地回答他的問話:「我沒事,回酒店換一雙鞋子,馬上就回工廠去。」 「你確定沒事嗎?」他說。 「我確定。」我簡潔的說。 「那好吧,回頭見。」他掛斷了電話。 我心裡想我有沒有事要你管嗎?假惺惺地來問我做什麼。心裡竟有一絲酸溜溜的感覺,卻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楚顏啊楚顏,難道你還竟心存幻想嗎?趕緊趕緊趕緊摒除那些愚蠢的念頭吧。 我回到工廠時,他們正好剛吃完飯回來,我故意不再去看Michael的臉。在車間裡,有幾輛叉車開來開去地上貨下貨,又一次倒車時,我剛好站在後面,險些撞到我,所有人皆驚呼,Michael手疾眼快把我拉開,我也淡淡的向他欠身道謝,卻並不看他。整個下午,我都儘量避免和他的眼神交匯,我不想再去想一些不切實際,亂七八糟的念頭。為什麼?工作就是工作嘛,人家那麼敬業,我為什麼還七想八想呢?就算Michael問我話,我也不去看他的臉,眼睛盯著別處,但是翻譯的時候一定是表情嚴肅一絲不苟,整個下午連口水都沒有喝。一直堅持到六點半,總算他們這天算是正常下班了,因為第二天上午他們就要離開嘉興,回上海去。他們打算在一起吃一頓,邀請我同去,我婉言謝絕了。我感覺到Michael正盯著我的眼睛,但是我沒有回應他,跟他們道別之後便自己回酒店了。我想就這樣吧,這樣未嘗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廠家會派車送他們去上海,而我會自己溜達去西塘。 第二天早晨我忽然從夢中驚醒,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竟然已經九點半了,我從床上跳起來--------Michael已經離開嘉興了。我站在地上突然覺得無所適從,我在這裡幹什麼?他走了就走了吧,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走進衛生間開始放水沖澡,頭暈沉沉的,我慢慢地用洗髮水揉著頭髮,任水流沖刷我的身體,我的眼睛在發漲發熱,但我不知道那是淚水還是噴淋器流下來的熱水,我竭力不去想那件事情,我去想別的,想像西塘的小橋流水,想像江南各色的美味的點心,計畫著下一步離開西塘之後一定要去南京看望久別的朋友小美,然後從南京直接回我的家鄉看望父母,我想了這個又想了那個……可是,Michael,你走了為什麼連跟我一聲道別都沒有?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人們常會說有一種思念象決堤的洪水,任憑你怎樣用意志去控制,你可以裝做若無其事,你可以顧左右而言它,你可以讓自己忙碌到不能喘息,但是你無法不再去想他,當你不小心獨處時,當你有一秒鐘大腦空閒時,他便如流沙一般鑽進了你的記憶。 遺忘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也許就是立刻去想起另外一個人,我迅速地披了浴巾到臥室拿出手機撥了蔣傑的號碼,竟然是關機的狀態。我想起今天是週六,蔣傑一到週末往往都是會把手機關機的早晨睡一個懶覺的。我本來想再撥一下家裡的座機電話,但是他那一句「我越來越受夠你了」突然鑽進腦子裡,手下便不由自主地摁斷了電話,我出來一個星期了,蔣傑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過,我這才想起我和他還尚處在冷戰時期。也許是感覺到太涼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但是有一種念頭卻像毒蛇一般幽幽地遊了出來:楚顏,你被愛情遺棄了! 友誼永遠是最後的救命稻草,當我撥通蘇蘇的電話向她尋求安慰時,她顯然是被我從美容覺中吵醒的,聲音是睡意蒙濃而慍怒的:「楚顏,你幾歲了,還在憧憬愛情?」 「你是說,愛情它根本沒有存在過嗎?」我拽著浴巾光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憤怒的質問道。 蘇蘇打了一個哈欠,慵懶地拖長聲音道:「存在過呀,存在過呀。」不過頓了頓,她飛快地加了一句,「不過它後來變了。」 如此善變的愛情,如此捉摸不定的情感,既然我不能去把握,那末我就放棄吧。 我突然問道:「蘇蘇,如果我從此不再回C城去,你會不會想我?」 她立刻打起精神尖叫道:「喂,你不會說真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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