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齋蘇府秘聞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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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男主人給馬飲水歸來。他從平臺上取出沒有納完的鞋子,盤起腿坐在墊子上繼續納鞋。 這時,我鄭重轉達了申臘信差捎給他的口信,男主人聽了後,向女主人使了個眼色。女主人也在準備給爐子生火的繁忙中看了男主人一眼,接著又去於她的活。 「他怎麼說的,請您再講一遍。」男主人皺著眉頭問。「他說,『寄去了一隻綿羊』。」我原原本本告訴他。「還要我務必把口信送到。」我再次強調。 茶開了。女主人打完酥油茶就倒給我,男主人仍在納他的鞋底。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驛站的羊群被趕回了家,羊倌就來到灶間。 「您好!」他按照不論是否相識都要打招呼的習俗,向我進行禮節性的問候。然後蹲在牛皮墊的一角,一面把手伸向火爐,一面揉搓。最後,坐在了墊子上。 「這是我兒子,他每天上山放羊。」男主人向我介紹道。 「你在申臘驛站的叔叔讓這位老闆帶口信說,『寄去了一隻綿羊』。」男主人手中繼續納著鞋底,告訴剛到的羊倌。 後者還在烤火,眼睛盯著爐子,耳朵在聽他父親說話。接著,從懷裡掏出撚線棍撚起了繩子。 女主人將一口沾滿粥的土罐放在爐子上,用一隻看似相傳了一兩代人的舊木勺,攪了攪罐裡的剩粥使其燒熱。隨後又端來一壺好酒讓我和男主人喝。 天黑時,我開始吃晚飯。揉完了糌粑,又從方竹籃中取出羊肉當菜吃。主人家也開始吃糌粑、喝粥。我把肉和刀一併遞給男女主人及他們的羊倌兒子,請他們吃,喝完粥,他們便把碗舔得一乾二淨。這樣,一來為了糧盡其用,二來可以免去洗碗的麻煩。我開始將食物裝入褡褳,準備就寢。 就在這時,雜熱驛站的狗突然叫了起來。 「聽,好像有旅客前來投宿!」男主人顯出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們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像是客人,如果是客人,我們應該聽到鈴聲的」。一個說。 「假如是徒步行人就不會有鈴聲。」另一個回答。 這時傳來敲門聲,年輕的羊倌把撚線棍放在平合上,走出去迎接客人。 沒過多久,他同申臘驛站的那位信差一起來到了灶間。雜熱驛站的三位主人仿佛放寬了心,呼吸也好像均勻了許多。申臘的信差向我施了禮,把黃包裹和紅纓槍放在一邊,就坐下來烤火。 「怎麼回事,剛才我在申臘時,你好像沒有信函要送?」我問。 「您剛走不久,拉薩那邊就送來這件重要公函,所以我不得不立即來雜熱送信。」他回答。 「反正你的口信我已經送到了。」聽我這麼一講,他們都相視一笑。 「昨天還寄去一隻綿羊,收到了嗎?」剛到的信差邊烤火,邊問雜熱的信差。 「收到了,只是今天早晨搞得大晚,宰過以後沒來得及剝皮。」 「你們宰了羊,總不見給我送肉來。今天我來這兒的另一件事,就是要帶走這只羊的一半。眼看大家都要過年了,我們也急等肉吃。」申臘的信差顯出氣呼呼的樣子。 「求你別這麼講。我們也曾經先後給你寄去了四隻綿羊。那些羊,還不都歸你們了嗎?」雜熱信差也怒氣衝衝地辯解道。 「哪有那麼多?申臘村離驛站那麼近,有兩隻羊跑進了村子。正經吃上嘴的只有另外兩隻綿羊,其中一隻又不得不分給吉加。可我們寄出的五隻綿羊,全由你們一家獨享,我說你們還真吞得下嗎?反正,這次的羊肉,說什麼我也要帶走一半!」申臘的信差說到這兒,女主人就出來說道:「羊,羊,羊!唱慣的歌兒不動聽。你們那有關羊的話題就不能停一下?我看連人家老闆都聽厭了。還是先喝酒,喝!申臘大哥,快!喝粥,吃糟粑。」說著把木勺伸進放在爐旁火灰中的土罐攪了攪,把粥倒進一隻木碗遞給了申臘信差,又在一個羊皮揉袋中倒入糌粑和酒,揉成坨坨,交給他說:「給,吃!」 我也把肉和刀子交給申臘信差讓他吃。他切了一塊,放進嘴裡道:「我這次寄給你們的羊肉,比這個還好吃。」 接著,女主人舉起酒壺又給我倒滿了一碗,我喝完,收起碗就去睡覺。女主人停止了燒火,點上了油燈。 「老闆,今晚您就好好安歇,馬的夜草由羊倌替您喂,您不必半夜起床。」雜熱信差說道。 「這怎麼行,夜草還是由我自己喂。」我說。 「不要緊,所有投宿客人的牲口都由我這兒子喂夜草。這裡的狼特別凶,夜間需要幾次起來巡查。如不小心提防,萬一狼闖進羊圈,就算吃不完,它也要全部咬死。像我們這樣的小羊群,一夜就會被殺光。因此,他夜裡要起來兩三次。順便把馬草喂上,客人就不用再起來了。」他們執意如此,我也只好答應這麼辦。 臨睡前到糞坑解手時,雜熱信差和他兒子一左一右走出來幫我。女主人一手舉著一隻土罐製成的忽明忽暗的油燈,另一隻手擋住風,交給羊倌為客房照明,她自己走回了灶間。 羊倌舉燈引路,我扛起搭褳,再拿上被子,尾隨燈光走進了灶間隔壁的客房。 客房柱子上有一塊沾滿油污和灰塵的木板,羊倌把油燈放在那上面,沿客房牆根有一張牛皮墊,羊倌把我的被子鋪了上去,枕頭放在了牆角。對面牆根堆滿了舊木、竹籃、舊牛毛口袋等雜物。門後邊掛著山羊皮縫製的破舊衣褲,上面沾滿了灰塵。 這時,雜熱、申臘兩處的信差兄弟,前來客房為我送尿罐,隨即向我道了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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