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誅三 | 上頁 下頁


  九

  寫到這裡,請先允許我介紹下自己。話說神奇人物隆重出場,都會伴隨天空一聲巨響,但我天空沒有巨響,老娘也要摸黑登場。於是,二十四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很低調地橫空出世了。後來聽一牛人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再後來,我又得知,老天苦我心志,勞我筋骨,並非是要降大任於我,沒別的,就是想玩我而已。

  為什麼這麼說呢?內心的煉獄,未必比不上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痛,但無論怎樣涅槃,肯定跟大任扯不上關係。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來挑剔自己。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人像我一樣嚴格苛刻自己。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得以陷入一種左右互搏的遊戲。我現在可以很輕鬆地調侃,可是真的左右互搏時,會自我封閉、自我破壞、情感癱瘓、絕望至死。那是場可怕的夢魘,我曾把它們記錄了下來,也一直試圖把它暴露在日光下,因為我相信心情也會進行光合作用。這的確有效,可是,它們並未完全消失。那些深層的恐懼和焦慮,像是被逼到了更深仄的角落,跟血液溶於一起,無法剝離。

  當然,哪怕心裡面再怎麼千纏百繞,表面上我也會裝作若無其事。在蘇錦及其他朋友同事面前,我也可以在嚴肅中幽默,團結中活潑。但卻始終擺脫不了或輕或重的焦慮感,所以,在與他們交往時,我總是保持著若即若離。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像極了一隻蝸牛,寧願拖著沉重的殼,過著呆滯卻安全的生活。不然,說不清楚的焦慮會折磨得我坐立難安。可是,只有在少數幾個人面前,因為習慣抑或心理暗示,那些焦慮會見鬼般消失,比如說家人,陳靖,還有楚天闊。

  我是典型的A型性格,相信一見鍾情,但不相信一見鍾情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在遇到愛時,不會輕易做出反應,更不會貿然敞開心扉表示接受。但認識楚天闊,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好奇、到著迷、到確定,一段感情的發生乃至蔓延,順風順水得超乎想像。我很清楚,如此貿然的原因,僅僅因為他被我貼上了特別的標籤--他在我身邊,我沒有焦慮感。這是身體最直覺最真實的反應。

  在感情上,也許從一開始,我就站錯了立場,我一直在尋求一個拯救者,而不是站成平等的姿態彼此相愛。所以,當我仰望著小心翼翼地愛他的時候,你大概不會明白我有多害怕,在他面前我放棄了沉重的殼,把最柔軟的心捧出來,是等待傷害呢還是羽化成仙?

  A型人的愛一旦噴發出烈焰,有燒毀自己,燒毀一切的危險。那麼這場愛,到底是場救贖,還是一場毀滅?

  十

  所有的武俠人物裡,如果問我最喜歡誰,我肯定回答,一段公子、二段王子、三段世子,沒錯,我翻來覆去最喜歡的就是大理小段皇爺段譽也。不僅因為他儒雅俊美,他愛幻想又很癡,他會弈棋寫字賞茶花小資的要命,我更喜歡他的六脈神劍北冥神功淩波微步。仿若拈花微笑,飛葉傷人,既有禪趣,亦含殺機。而在愛情中,我也希望練成那樣的神功。我希望自己投入感情的時候能夠指哪打哪,有理有智,有張有弛。我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地享受其中,但又隨時可以踏著淩波微步抽身而退。只能是希望。其實段譽在耍六脈神劍的時候也經常不靈。

  楚天闊釣到我後,經常帶我去釣魚。我原先認為釣魚是一件無聊的專門等死的事。後來發現,也不儘然。邊釣魚,邊約會,實在是一箭雙雕漁翁得利的事。這不代表我覺悟突然提高了,而是標準突然變雙重了。關鍵看跟誰做嘛。突然發現,跟他在一起,我的詞典裡少了無聊這個詞。活用一句很廢的話,和他在一起都是有意義的事,最有意義的事就是和他在一起。

  楚天闊釣魚水準很專業,可惜沒魚緣。有時,他連續換幾種不同的魚餌,也招不來半條魚影。我建議他不如直接往海裡扔一百塊錢,讓魚兒愛吃什麼買什麼去。他便翻著比死魚好不了多少的白眼說,你就是穿書本,戴文化,也免不了一個字,俗。說的時候還伸出兩個手指加以強調。我便很不服氣地伸出五指,說二百加五十正好是你。說完後我就發現其實我更像那二百五的鴨子,我一出就是布,人家是剪刀,擺明自己要算計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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