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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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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著二兩二鍋頭的酒力,終於說出了一段「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先禮後兵,棉裡藏針把我來勢洶洶的我媽給擋了回去,終於也讓一定要決出個勝負的我媽知道知道我有多看中我繈褓裡的女兒,我真懷疑我媽是不是聰明過頭了,怎麼會傻到和一個剛出生一個月的小嬰兒搶佔資源,更何況還是她的孫女!一邊是媽,一邊是老婆孩子,相信這樣的選擇題對於全天下所有男人來說,都是無解的難題,我哪個都不可能捨棄,可以說,誰給我出這樣的難題,誰就不懷好意,就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等我推開門出來,老婆和丈母娘都忘記了躲閃,她們還沉浸在我剛才的「慷慨激昂」中。多日未見笑容的老婆,眼睛裡閃著感激和信任的淚光,一切擔憂和猜測已經一掃而光了。丈母娘也終於認識到平時油嘴滑舌的我,其實還是一個挺負責任的男人。她甚至是訕笑著催促我:「接著吃飯吧,飯都涼了,要不我再熱熱?」而我卻有說不出的難過,夾在三個女人中間,(不,算上我女兒,現在應該是四個)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第三部分 (7) 我媽過完了一個強努歡笑的生日後,大概對我這個「白眼狼」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又開始催促我去和她做公證,這樣的公證必須兩家四個人都在。想想真是可笑,「母子公證」實在是聞所未聞,本來是一家人,結果非要拆成兩家。這都是錢鬧的,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別人都是夫妻公證,我和只認識不到2年的老婆把孩子都生下來了,也沒見什麼嫌隙,結果卻要和生活了30年的媽做「財產公證」,我真替她老人家累得慌。這樣的奇聞軼事要是上了報紙的花邊頭條,也能給首都人民的乏味生活增添一點笑料了。 自從我媽單獨會過我老婆後,老婆象受了刺激一樣,怕我媽就象小紅帽懼怕狼外婆,不止一次驚叫著從噩夢中醒來:「壞蛋,壞蛋,你走……」不用說一定是夢見我媽了。我也不敢招惹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由著她整宿瞪著眼睛生悶氣,然後白天蒙頭大睡不省人事。雖然老婆平時脾氣很好,但是最近卻非常古怪,幾乎不說話不理人,還動不動摔摔打打,也許真的是得了「產後憂鬱症」。 迫于我媽的壓力,我硬著頭皮,費了半天口舌說服老婆和我一起去公證:「全當是出去秋遊,散散心了!北京的秋天可是最美的季節,過了這幾天想看都看不著了。」她這才換好衣服視死如歸地出發了。臨行前,丈母娘還特意叮囑我:「不要讓她生氣,如果你媽發飆,讓她馬上打車回來。」我哭笑不得地讓她放心,終於上路去公證「秋遊」了。 老婆自從生了孩子後,還沒有出過門,那天秋高氣爽,陽光燦爛,加上多日沒見到外面的景色,她心情也好了不少。我發現她的回頭率仍然不減當年,才注意到產後的她身材恢復得相當好,甚至比生育前還好,因為正在哺乳期,所以不再是以前的「太平公主」,整體看起來突兀有序,除了面色有點兒蒼白,神情有些憂鬱外,仍舊象個二十出頭的俏麗的小姑娘。 我對她一路讚美著來到公證處,我爸媽已經等在那裡了。客氣地打過招呼後,便開始依次辦手續。當官員問清楚我們的情況後,有些不解地說:「這種情況不能公證,因為房產證上的名字只有兒子,所以只能夫妻之間,也就是說小倆口之間公證,兒子和母親之間無法公證;至於老兩口也出了錢,這可以讓兒子打借條,以後慢慢還……」 我一聽這倒是個好主意,就接過話頭:「可以呀,媽——我給你打借條怎麼樣?按銀行貸款的利息每月給您還款怎麼樣……」沒想到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我媽就不容分說地把我頂了回去:「那不行,我就是要住這個房子,還要有這房子的產權,我們同學同事一個個早換上大房子了,就我們還擠在20年前的小兩居裡,你可真是不孝呀!你媽都六十了,想住個大房子都這麼難嗎?!」 我一聽,剛剛升起的幻想又破滅了,而且再次「引火上身」,我真想打自己兩嘴巴子,幹嗎這麼多嘴。可是心裡又很是不服:你們同學同事早就住上的大房子,那也不是讓兒子出錢買的呀,那都是人家單位自己分的,或者早在房價開漲之前買的,你們一沒有機會分到大房子,二又沒有眼光和膽量早下手投資,反倒把沒住上大房子的罪過怪在參加工作不久的兒子身上;再說,我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起買房子呀?!不就是為了讓你們給我看孩子嗎?結果你們又不看孩子了,還要和我劃清股份,住上這房子。你們那些住上大房子的同學同事不僅不讓兒子掏錢,還白讓兒子媳婦住在家裡,還給帶孫子呢!這叫什麼——天倫之樂呀,人活到60歲,早應該自動升為智慧老人,可以禦風而行了,卻還這麼執拗地抱著錢財而捨棄親情,真不知道是精明過頭還是老糊塗了。雖然我心裡這麼想,但我再不敢開口了,我可不想再當眾外揚「家醜」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樣匪夷所思的「母子公證」,也紛紛打量起我們四個人,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還不是老兩口為了防著兒媳婦嗎?!你看那兒媳婦那麼年輕,可能還是個外地的,誰知道她圖啥呢?老人能放心嗎?這也是老人的一片苦心,還不是為兒子留一手兒。」「可跟自己兒子有什麼公證的呀,況且還是獨生子,多傷感情呀……」 「那還不是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讓當媽的寒了心唄……」 我真想拿塊抹布堵住這些長舌婦的嘴。我老婆的臉已經紅一陣白一陣開始陰晴不定了。我預感到大事不好,趕緊拽上我老婆出來,順便跟我媽說:「既然沒辦法公證,我們先回去了,孩子還等著餵奶呢!你們找律師吧,找好了我隨時在股份劃分的協議上簽字。」打上車後,我總算松了一口氣,卻發現身邊的老婆已經象一個膨脹的氣球一樣,小臉憋得通紅,眼看就要升天爆炸了…… 朱德庸說,戀愛是兩個人散打,結婚是兩家人群毆。我算是幸運的,沒有多少「散打」的經驗,但是「群毆」還是趕上了。長久以來外表看來老實木訥甚至「三腳揣不出個屁來」的老婆終於沒在沉默中滅亡,卻在沉默中爆發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讓我至今心有餘悸,不忍回憶。近兩個月來,老婆的悶氣在胸中膨脹,發酵,變異……新怨舊恨終於因那天在公證處遭到了當面羞辱而引爆了。一向笨嘴拙舌但自尊心強的她,往往反應比別人慢好幾拍,有時候看她脾氣很好,不知道生氣的樣子,其實是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洩的時機早已錯過,她就只好生悶氣。看來那天的悶氣終於達到了極限,沒有悶住,讓我第一次認識到再溫柔的女人「河東獅吼」起來一點也不比潑婦差。她就這樣突然從臥室沖出來:「×××,我恨你!×××,氣死我了!!」 當時,我正在客廳給寶寶沖奶,眼見她一路呼嘯著叫著我媽的名字沖出臥室,直奔電話機而來:「×××,我要給你打電話,嚇死你!做鬼都要纏上你……」 當我明白她是要給我媽打電話時,我來不及放下奶瓶縱身就抱住了她的腰身:「別——,別打,冷靜點,有話好好說……」老婆瘦弱的身體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她奮力地掙扎著,在我懷裡暴跳著,披頭散髮地拿頭撞擊我:「讓我打,讓我打,不然我變成鐵齒銅牙……也要咬死……」她的眼睛象能噴出火一樣,瞳孔大得能吃人。 這時正在哄孩子睡覺的丈母娘也聞聲而來,看見我倆扭在一起,忙把孩子放進嬰兒車裡,拉起我,厲聲喝道:「你放開她,放開,讓她打!你今天不讓她把火發出來,她不是瘋掉就是死掉,你讓她打……」 知女莫若母,我一聽丈母娘這樣說,嚇得趕緊撒開了手。老婆終於如離弦之箭般沖到了電話旁,用顫抖的手撥了我家的電話號碼……我閉上眼睛祈禱時間能在這一刻凝固,但是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的耳朵裡傳來了已經不象老婆聲音的歇斯底里般的咆哮:「×××,你聽著!!『士可殺,不可辱!』比你家再有錢的我都沒看上,我嫁你兒子,圖的就是門當戶對,不受羞辱,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一套房子侮辱我,你太把我看扁了!你就是家財萬貫我也不稀罕!我不稀罕!嗚……嗚 ……」 怒氣衝天的老婆在發洩完後漸漸精疲力盡地癱在了地上,本來早該入睡的女兒看到一向沉靜慈愛的媽媽上竄下跳,大呼小叫,還以為是逗她玩,興奮得伸胳臂蹬腿兒,發出咯咯的笑聲,丈母娘冷靜地扶起渾身哆嗦的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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