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去巴黎(53)_沙羅

五十三

　　不甘示弱的小秀也攥緊拳頭，餘淑鳳更是胡亂抄起攤頭一把菜刀，母女倆準備連袂出演一部中國版的史達林保衛戰。

　　"老闆娘，我要點菜。"檔口外，一個慵懶的聲音不重不輕地回蕩在空氣裡，卻將在場所有人驚得一齊回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人群中走出一個身材高大、挺拔，腳步沉穩有力的男人，與四周的環境有著判若雲泥的氣質。

　　身陷泥沼的小秀望著挺身而出的張靖陽，頓時陷入一陣恍惚，她根本沒想到他會趟這趟渾水。

　　四周圍觀的路人也紛紛對他施以整齊的注目禮，不過從某種程度上看更像是默哀。

　　同時，見有人站出來礙事，氣急敗壞的惡人們也立即回過身將他團團圍住。如此危險的氣勢使包括餘淑鳳母女在內的所有的圍觀者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張靖陽卻顯得不以為然，他俯視著矮矮胖胖的女房東，微微眯起眼睛："看來，坐下來吃飯之前還得把滿地亂竄的臭蟲清乾淨才行！"

　　女房東即便再笨，也聽得出他是在指桑駡槐，頓時氣急敗壞地咆哮道："你說什麼？"

　　張靖陽露出一個帶著鄙夷的笑容，答非所問："一季的房租是多少錢？"

　　女房東意外地愣了一下，半天才回答："六千塊。"

　　"哈哈……我沒有聽錯吧，區區六千塊的小錢，值得你們這麼大動干戈嗎？"張靖陽仰面大笑，向上翹起的下巴，線條極優美。

　　笑聲使女房東和她帶來的地痞們面面相覷，完全猜不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何方神聖。

　　張靖陽睨著她，從隨身手包裡掏出支票本，大筆一揮後，撕下一張拍到桌上。

　　"這麼點錢，都不知道該怎麼開支票。這裡是一萬元整，除去下季的房租，其餘的續到下次，但必須扣除你們今晚損壞的部分，不然……"說到這裡，他有意停頓了一下，"我肯定有辦法將這一切連本帶利地奉還。"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肉飛濺，光是這張支票就把女房東震懾住了，而且震懾的程度絲毫不亞於被打得四肢癱瘓。活了一大把年紀，她雖然沒見過支票到底長什麼樣，但是卻聽說這是有錢人才有資格行使的特權，況且這個男人的打扮談吐也不像是騙子。漸漸的，她眼底狠辣的光芒在一點點的消失，逐漸黯淡成恐懼閃爍。這個時候，又有人湊到她身邊耳語了幾句，說餘小秀如今在一個大老闆那裡做事，突然出現的這個人恐怕來頭不小，還是應當小心為妙。

　　女房東聽後果然變得更加惶恐，拿起桌上的支票仔細看了很久，又跟同夥們圍在一起商議了半天，最終沉默下來，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離開了。

　　"不知道怎麼用再打電話來找我。"張靖陽望著他們悻悻離去的背影，又是一陣大笑。

　　圍觀的人群也小聲議論著漸漸散開。

　　空曠殘破的紅帳篷下，小秀像荒島上意外獲救的倖存者，充滿感激地仰望著張靖陽，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喉嚨完全被激動的情緒塞滿了。

　　餘淑鳳則大喜過望地奔進廚房，一陣勺鍋碰撞的翻炒聲後，幾道餘記的招牌菜被隆重地敬奉到恩人桌前，又是敬酒，又是道謝。

　　張靖陽從容應對著，在長輩面前表現得謙遜又不失禮節。

　　三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一人拿著一個酒杯，"幹-"碰在了一起。

　　不知喝了多少杯後，小秀再一次為他斟滿酒。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謝謝你！"這已經不知是她今晚說的第幾聲謝謝。

　　"不用客氣，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張靖陽也忘了是第幾次說不用客氣。

　　"你真是太善良了！從沒遇見過像你這麼好的人。"小秀微醺的臉龐綻放出一朵甜甜的笑容。

　　望著這張清澈的臉，張靖陽捧著酒杯的手突然輕顫了一下，眼裡掠過一道黯淡的光芒，而後猛地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善良的人，真的是這樣的嗎？

　　"這些錢我一定會儘快還給你的。"小秀端起一杯酒，又說。

　　"就你們母女倆經營一家大排檔一定很困難吧？不用急，等手頭寬裕了再說。"他凝視著她，眼睛裡天生的玩世不恭不知何時突然消失，只剩下寬容和憐惜。

　　夜越來越深，頭頂的星星也在天幕的映襯下更加閃亮。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霧氣，還有令人迷醉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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