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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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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在一段時間以後,像你現在一樣,回憶起過去的事情,為自己喪失高傲自尊而後悔。」 「我很感謝你沒有鄙視我,你可以拒絕我的要求。但我善意地提醒你,你如果不改變這種傳統的道德觀點和人生理念,在海南永遠發展不起來。」她把煙頭放到煙灰缸裡,又給裡面倒了茶水,煙頭熄滅了。 畢志磊笑了一下,說:「也許,但我不後悔。」 石箐箐苦笑了一下,挑了一隻最大的基圍蝦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裡,說:「吃蝦,基圍蝦的營養很好,多吃一些。」停了一會兒又說:「和你們在一塊的那個塗小姐身體不好,更需要加強營養,營養跟不上來,身體就沒辦法恢復。我再要上一份水魚火鍋,你一會兒給塗小姐帶回去。」 「那怎麼可以哩?」畢志磊剛才從菜譜上看到,一份水魚火鍋的標價六百多元。 石箐箐對站在身邊的服務小姐說:「再來一份水魚火鍋,現在就燉上,我們一會兒帶回去。再麻煩你出去幫我們買一個電飯煲,洗淨,一會兒盛水魚湯用。」她從錢包裡取出兩張百元大票交給服務小姐。 畢志磊感激又疑惑地說:「石小姐,你為我們花這麼多的錢?」 「我也是闖海南的人,也是從極度貧困中掙扎過來的,體驗過貧困人的痛苦和艱難。即使我們成不了那種關係,但可以成為朋友,就算是朋友之間幫的一點小忙而已。」 吃過飯,畢志磊和石箐箐從酒店裡走出來。迎面撲來的海風十分清新、涼爽,使他們的精神為之一振。放眼望去,城市的燈光和天空的星光混雜在一起,營造了海口夜間的燦爛。石箐箐和畢志磊鑽進賓士車,尾隨著他們的服務小姐把盛著水魚湯的電飯煲遞給畢志磊,並替他關好車門。 畢志磊很認真地抱著電飯煲,擔心裡面的東西灑出來。 石箐箐看了他一眼,說:「這車非常穩,你不必擔心湯會濺出來。你要好好照顧那兩個女研究生,闖海南的女人都是苦命的女人。」 畢志磊點了下頭,心裡湧出一股感激的熱浪。 塗麗婕和歐陽莉雪不是每天晚上都為阿曼輔導功課,阿曼有時候要上晚自習。她們不能輔導她的時候,就到東湖三角池和畢志磊他們呆在一塊。一直到睡覺的時候,畢志磊和丁東國才用自行車把她們送回招待所。 石箐箐把車開到東湖三角池,畢志磊對她說:「到啦。」 「你們住在這裡?」石箐箐看著遍地搭的棚子,遍地倒的闖海人,驚詫地問。 「暫時住在這裡。」畢志磊打開車門,臨下車的時候又對石箐箐說:「感謝你對我們的幫助,以後我們會報答你的。」 石箐箐苦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只是長長歎了口氣。 畢志磊看著賓士車悄無聲息地開走了,才提著電飯煲朝他們住的棚子走去。 畢志磊把電飯煲放在地上,對塗麗婕和歐陽莉雪說:「這是打包回來的水魚火鍋,還沒有動,把你們的飯盒拿過來。」 塗麗婕看著電飯煲,疑惑地問:「這個火鍋要花好多錢哩,你哪來那麼多的錢?」 「下午請我吃飯的那個小姐聽說你的身體不好,專門多要了一份火鍋,讓帶回來給你吃。她也是闖海南的大學生,還說你們女孩子闖海南不容易……」畢志磊把水魚火鍋連湯帶肉盛給塗麗婕和歐陽莉雪後,還剩好多,就對丁東國、王傑超、杜泓伯、夏侯博說:「把你們的飯盒也拿過來,大家都吃點,這東西很補人。」 塗麗婕端起飯盒喝了一口,對畢志磊說:「世上還是好人多,人家和咱們素不相識,竟給咱們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咱們以後要是發展起來了,要好好報答人家。」 王傑超也喝了一口水魚湯,琢磨了一會兒,說:「老畢,那個小姐為什麼要請你吃飯,還給咱們送水魚火鍋,會不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畢志磊反問他:「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咱一沒錢二沒權,就算她是騙子,咱們有什麼讓人家騙的?」 王傑超又琢磨了一陣,說:「也是,咱沒有權沒有錢,誰也不會在咱們身上搞陰謀。」 歐陽莉雪把自己飯盒裡的水魚湯給塗麗婕倒了一點,接著王傑超的話說:「明天有人請你吃飯,你也給咱們打包回來。有好的就吃,管他什麼目的不目的,自己把自己把持住就行啦。」 「咱們在海安的時候,我看到報紙上有一篇文章,說海南的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海南每天都在創造奇跡。我們到了海南就要適應海南,不能什麼都用內地的思維思考問題。」畢志磊說。 夏侯博歎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悶著頭喝水魚湯。 第十二章 劉陽生到省委組織部報到後,被分配到省委體改辦擔任處長職務。建省初期,這個部門最忙,天天晚上都要忙到十一點以後。忙碌的間隙也掛念畢志磊他們,尤其掛念畢志磊和塗麗婕。上任以後,他接觸了很多當地幹部,他們普遍很質樸、憨厚、本質很好,但文化水準偏低,政策水準和領導能力都不能令人滿意,面對如此劇烈的改革形勢很不適應。海南很需要像畢志磊這樣經過部隊鍛煉,又有較高文化水準,有膽略有能力的領導幹部。他又操心塗麗婕的身體,感覺她得的不是一般的疾病,可能是很嚴重的慢性病,需要馬上治療。這晚,忙過一份檔的修改,看了下手錶才十點多,又想起畢志磊塗麗婕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的處境怎樣,就騎上自行車朝東湖三角池駛去。 到了東湖三角池,他推著車子在椰樹之間尋找畢志磊。滿目都是大學生,滿地都搭著形形色色的棚子。椰子樹下、簡陋棚子裡傳出吉他的演奏和人的歌唱。和一個多月前相比,這些歌唱多了淒涼和滄桑,多了無奈和孤零,少了雄壯和高昂。有的棚子不知道從哪裡拉來了電線,電燈的光線下,有人捧著書本在閱讀,竟然傳出朗讀英語的聲音。他站在那裡聆聽了很長時間,知道朗讀的是肖霍洛夫的《靜靜的頓河》裡的章節。他瞭解這些闖海人的處境,更瞭解海南對人才的接納能力。僅僅兩三個月時間,從全國各地湧到海南的人才達數十萬之多,而海南的國有企業、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對人才的需求基本飽和。目前滯留在海南的大學生,只有走自己創業的道路才能堅持下來。他聽著英語的朗誦,聽著吉他的演奏,聽著蒼涼的歌唱,心裡一陣苦澀,一陣感慨。多好的人才呀,都到了連基本生活條件都無法滿足的情況下,還堅持專業學習。他突然想,政府應該給這些闖海南的大學生進行補貼,使他們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如果能讓這些大學生全部留在海南,真是海南的福分。想到這裡,他又苦笑著搖了下頭,知道這是自己被感情衝動的想法,政府絕不會拿一筆錢做這事情。 他在東湖三角池轉了二十多分鐘,還沒有找到畢志磊。猛然,聽到一個棚子裡有人說話:「東國,這裡的空氣太憋悶了,你給咱們吼段秦腔,振奮一下!」 「行,吼段什麼?」 「吼段能讓人提精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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