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左岸純情,右岸媚色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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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連忙讓蘇三聯繫那個同學,讓他去Cleveland Clinic的整形外科(Orthopedics,與國內骨科相對應)看看李哲的情況怎樣。蘇三很爽快地答應了,我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來。 抱著泰迪熊阿哲面對電腦,期冀著李哲再次出現。 我忽而記起那晚的模擬法庭,離得越遠,當日的事卻愈加清晰。 原來,不但是甜蜜,就算是鬧彆扭時的種種,回想起來也格外有滋味。 煩悶之餘,我索性到校園裡走走。 很奇怪,和李哲一起這麼久,居然從沒有和他在靜謐的校園裡散過步。 也許,是校園裡留了太多有關維東的回憶,我終究不忍完全抹去吧。 「哎,同學,同學!你怎麼啦!」 漫步在燕園,我沿著彎曲有致的鵝卵石小徑一路走著,突地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惶恐地叫起來。快步跑過去,我就看到路旁,一個女孩子整個身體慢慢從坐椅上滑到地上,擋在一對學生情侶腳前。那女孩子仿佛全無知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對學生情侶滿臉緊張,想必剛才就是他們在叫。 再近前些,心猛地一跳,我赫然發現那緊閉雙眼、軟癱在地的女孩子,是季潔。 「季潔,季潔!」我連叫兩聲,又用力搖她的肩膀。 她軟軟的沒有一點反應,顯然是已經陷入昏迷中。 一轉眼,瞥到椅腳那邊有一個藥瓶,我的第一反應是——她吃了過量安眠藥? 來不及多想,我急忙打電話給校保健中心,又打了CH醫院的急救電話。 在學生情侶的幫助下,把季潔抱到椅子上平躺了。 我探了一下季潔的鼻息和胸口,還好,尚有呼吸和心跳。 很快,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劃破了燕園的寧靜。 身為輔導員,我有責任和義務照顧學生,也連忙上了救護車同去醫院。 急診室外,日光燈照得牆壁一片白晃晃,我的指尖仿佛還留有季潔手背上的涼意。這些天,因為哥哥和維東的事,我沒有像往常那樣一有機會就和學生們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隨便聊,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模糊記得上星期看到季潔時,她垂頭坐在教室後排,沒精打采的樣子,可當時維東催著叫我去公司做事,我竟疏忽了。如果當時我留下來和季潔談談心,瞭解一下她情緒上出了什麼問題,是否今晚的事就可以避免?催吐、洗胃,看白大褂們在裡面忙,我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不斷告訴自己,季潔還這麼年輕,曾經那樣朝氣蓬勃,不該就這麼錯誤地離開,上帝一定不會這麼殘忍!在我經歷了一場漫長的煎熬後,季潔終於被推了出來,往日充滿靈氣的大眼睛緩緩睜開,呆呆地望著前方某處。我沖過去,欣喜地摸摸她的頭,「太好了,沒事就好。」 「他不要我了!」季潔喃喃地低聲說著,仿佛高燒中的夢囈。 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滲出,滑過她消瘦的臉龐,滴在我扶在枕邊的手背上,滾燙得讓人心痛。「季潔,清醒一點,不要那麼傻!」 為情所困、痛徹心扉的感覺,我再清楚不過。 只是再怎樣痛,都不可以成為放棄生命的理由。 生命的絢麗美好,並不僅僅在於愛情呀。 季潔漆黑的大眼睛轉了轉,好半天,渙散的目光好像才終於找到了焦點,「……杜老師,為什麼會這樣?他說過愛我的,他還說我是他見過的最純潔的女生……」「別多想,好好休息。 季潔,振作一點。」拿餐巾紙輕輕拭去她的淚漬,我飛快地轉移了話題,「下個月學校戲劇節開幕,我準備叫班上排演郭沫若的《虎符》,還想著讓你扮如姬呢。」失戀的人,永遠在苦苦追問「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愛了」。 可這個問題太複雜,一千個人甚至能列舉出兩千個理由。 我不能妄加判斷,只希望季潔能暫時轉移注意力。 「《虎符》?」季潔仿佛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是《虎符》。曹禺的《雷雨》難度太大,怕你們都演不來,你自己覺得呢?」 「嗯……好。」季潔也不知到底聽沒聽清楚。 病房門一下被打開,季潔的父母急匆匆進來,「囡囡,囡囡,你怎麼樣?」 季母撲過來一把抱了季潔,就哭了,「你怎麼這麼傻,就這樣丟下爸爸媽媽?媽就你一個心肝寶貝,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媽怎麼活?」季父安慰地拍著季母的肩,又摸了季潔的額,「囡囡身子還虛,讓她先歇會兒,有什麼事慢慢講,你哭成這樣會嚇著囡囡。」 季潔看看爸爸媽媽,愣了幾秒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爸,媽……」 看他們一家三口抱在一處,總算是團圓的喜劇收場,我暗暗舒了口氣,放心地出了醫院。不管怎樣,季潔最困難的關口已過,活著就好。 猶記得小時候,聽到翁美玲的死訊時,我傷心了好幾天。 那個嬌俏得無可取代的黃蓉,那個在事業上剛剛嶄露頭角的翁美玲,為情所困,竟以煤氣中毒的方式黯然離去。而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依然娶妻生子,擁有自己的人生。 從那時起,我就朦朦朧朧知道,失戀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因為失戀,而完全失去了自我。一個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一萬零八十分鐘……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蘇三在克利夫蘭的舊同學終於有了回音。「我去Cleveland Clinic的整形外科問過,他們的住院病人名單上沒有LI ZHE。 不好意思,幫不上你們的忙。」對著e-mail裡清清楚楚的字句,我木然。 曾經設想過對方可能傳過來的N種消息,卻唯獨沒有眼前這一種。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我明明在視頻裡看到李哲在住院,李哲也確切地告訴過我,他要去那裡做骨科矯正手術,怎麼可能名單上沒有?難道是李哲換了家醫院?那不合乎情理,之前他手術的日期都定了的。 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到家,只記得手指不知疲倦,不斷按著電話上的「重撥」鍵,李哲的號碼一遍遍從冰冷的螢幕上閃現。「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對不起,您……」機械的女聲在我耳畔冷漠無情地一遍遍重複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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