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門(56)_李良

五十六

　　楊小青出去後，方天舒打電話把辦公室主任老李喊進來，下達了安排楊小青去掛職鍛煉的指示。昨天，省委組織部才打電話通知說分給一個下派鍛煉的指標，沒想到這麼快就定下了人選，還是自己辦公室裡的。他還想說些什麼，一瞧方天舒根本就沒有再談這件事的意思，忙把到了嘴邊的話變成："讓誰來接楊小青的工作合適呢？"

　　方天舒頭也不抬地說："劉冉冉。"這是一個和楊小青完全不同風格的十分文靜秀氣的女孩子，老家是浙江寧波的，G省大學中文系畢業，比楊小青晚分來一年，因當時沒有合適的位置，一直在收發室幫忙。

　　李主任唯唯諾諾地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方天舒簽完幾份必須簽發的檔，下樓來到朝陽賓館。朝陽賓館原是團省委的招待所，為了適應形勢，上檔次，搞創收，改成了現在的招牌，取意於"青年是八九點鐘的太陽"。為了不受干擾，集中精力幹好這件省委交辦的影響全省的評選大事，方天舒親自挑選精幹人馬，來具體負責這件事的操作，並親自打電話讓朝陽賓館騰出一層樓的房間做辦公地點。這項工作由副書記辛欣掛帥。這是個相當有才華的人，因過去性情和原書記不投合，在處級的位置上一壓就是十年，是方天舒到任後，親自跑到省委主管書記和組織部那裡做工作，把他給提拔起來的。中國人有知恩圖報的傳統，為報方天舒的知遇之恩，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方天舒交待的，辛欣都會想方設法加班加點全力以赴去辦到最好。有這一層在裡面，方天舒才敢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他來管。中層幹部，抽的是人事處處長、青年處處長和辦公室的一個副主任，這三個人也都是經方天舒的手提拔起來的，剩下的兵也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方天舒深知，這是自己進入省班子的關鍵一仗，必須全力以赴地把這件事情辦好，借這件事來擴大自己的影響，為進入省班子鋪平道路。趕到朝陽賓館，方天舒馬上聽取了彙報。彙報按政界的遊戲規則，以辛欣為主，其他幾個處長補充。辛欣拿出一個專用的筆記本，畢恭畢敬地看著講道："一、十大傑出青年產生的領域：領導幹部二名（黨、政系統各產生一名）；團幹一名（專職）；科技工作者二名（須獲得國家級獎勵）；教育工作者二名（須有一名山村教師）；文化藝術工作者二名（含新聞、體育等）；生產第一線的青工一名（應獲得省級以上的勞模稱號）。二、利用團省委的報紙、雜誌進行宣傳，號召大家積極參與。三、……"

　　方天舒這些年來，能夠在不同的崗位上都做出些成績，與他善於籠絡人才是分不開的。他曾對唐曉帆不無自得地吹噓過："你要想在轎子上坐得舒服，走得快，就必須選好自己的轎夫。有些人當官豬油糊了腦子，盡安插些什麼關係戶、三親六故或專事逢迎溜鬚拍馬之輩在身邊，工作老是上不去，動輒挨上頭的批，走出去灰頭土面的，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彆扭是什麼？反正我方天舒到哪兒第一件事，就是千方百計給自己找抬轎的。"眼前的這幾個人是賣力的，工作也很有成效。方天舒邊聽邊不時贊許地點著頭。但他們站的位置太低，眼界放得不夠寬，還不能完全領會他內心的所想。不過這不要緊，他可以點撥，但他不會中途打斷彙報的。領導需要尊重，其實部屬更需要尊重。周文王車拉姜尚也好，劉備三顧茅廬也好，說明的都是這一點。只有把部屬當人看，他們才會給你當馬騎；你要是把部屬當馬看，他們就會把自己當人看。

　　最後，辛欣苦著臉說："什麼事都好辦，就是經費缺，省委給的那三萬元，實在是太少了。看來，團省委得為這事賠本了。"

　　辛欣彙報完後，幾個處長先後都又補充了一些具體事。末了，請方天舒做指示，大家都習慣地掏出本子準備記，方天舒擺手制止了。

　　方天舒說："我今天的話不需要記，內容也不複雜，大家聽著也就是了。關於傑出青年產生的領域劃分。我講兩點意見：一是現在的工作中心是經濟建設，經濟建設目前的關鍵任務是實現國有大中型企業的扭虧增盈，評選工作也必須緊緊圍繞這個"中心"來展開，所以，裡面必須有一個國營企業的廠長或經理；二是民營企業已經在我國的經濟成分中占了很大的比重，更重要的是，從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視這一塊的發展，唐書記多次在講話中反復提到了民營企業對我們省經濟發展的貢獻，這裡面沒有一個人，光在唐書記那裡就通不過；三是"團幹"就不要了，大家的心意我領了（大家會心地笑）。我們是生活在一個"患不均"的國度裡，誰都不願意把好事讓一個人全占了，有所取就得有所舍，大家看我是不是應該先爭取進省班子的事？"

　　大家都在深思中點頭，籠罩在被信任的融融氛圍中。方天舒努力進"班子"的事，大家心裡都是明瞭的，方天舒挑明著說，對自己無損什麼，卻在談笑間把大家的感情又拉近了許多。

　　方天舒斂斂笑，接著說："領域的事，大家再斟酌斟酌，要儘量讓省委方方面面的人都能接受，千萬不能因我們考慮不周，招來意見。下麵我說的是宣傳的事，光憑咱們那份兒小報和雜誌，力度差得太遠。我們不但要讓G省的大小報紙都行動起來，還要請北京新聞界的朋友過來，也就是說，這件事在全國都要搞得有點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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