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門(8)_李良

八

　　唐浩天說："真是後生可畏，我很感興趣，大家能不能也講給我聽一聽呀？"

　　大家謙虛一番後，都知道這才是真陣勢，相比起來，剛才只能算預演，都緊皺眉頭，緊張地思考起來。客廳裡瞬間靜寂下來，只有唐曉帆輕鬆地手指間夾著根煙在玩。他已經退出了官場，不再和這幫大院的哥兒們在官場上攀比角逐了。現在，看著他們一個個搜腸刮肚的難受樣，開心得直想笑出聲來。第一個開口的是江奇先，可能是他考慮到自己在這群人當中的年齡最大，說什麼也不願落在別人後面。略一思索，想省裡的大政方針在唐浩天的主持下，早就制定過了，自己只管照著說也就是了，肯定不會有錯的，哪個領導不喜歡別人聽自己的話堅決按自己的指示辦呢？這麼一來，心裡也就多少有了一點譜。害怕別人也想到這一層，就慌慌張張地搶先開口說："這個……我就先給唐書記彙報一下自己的思想，反正在唐書記的面前，我們永遠都只是小學生。再說，彙報本身也是一種學習嘛！講得不對的地方，請唐書記和大家多批評幫助。"

　　不高明的馬屁拍得唐浩天直皺眉頭，趁他停頓的時候，唐浩天毫不客氣地說："在家裡談話，用不著這俗氣的開場白，誰再發言，都開門見山。"

　　江奇先訕笑著連連點頭，心裡一急，頭上滲出了一層明晃晃的油汗，說："這個，我們工商系統，是堅決按照省委的指示辦事的。這個，省委提出科教興省的戰略決策，是完全符合我們省的實際的。這個，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翻過來倒過去，江奇先全講的是G省日報的社論，沒有一點自己的思考和見解。唐浩天強壓住不讓自己失望的情緒在臉上表示出來。他知道，他的每個表情都會被在座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江奇先在內，給捕捉了去並記在心裡，甚至會回去講給他們的老子聽。唐浩天不願把他原本簡單的生日給弄得複雜化。

　　第二個迫不及待發言的是方天舒，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心裡不知鄙視地吐了多少回口水。為了造好自己發言的聲勢，他把口開得很大，說："從目前國際發展的大趨勢看，我們省經濟要想搞上去，首先必須解放思想。解放思想就是更新人們的觀念，更新人們的思維方式，更新人們的工作方式，更新人們的生活方式，更新……"不愧是團省委書記，口才確實不一般，只是口若懸河之下，流出的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聽著花哨，細想想同樣沒有什麼真東西。

　　唐浩天在心裡輕歎一聲。

　　"我來說，"方天舒話音剛落，楊濤就接了上來，"搞經濟建設，首先要抓好社會穩定。今天這兒殺了人，明天那兒的銀行遭搶了，整天弄得人心惶惶，這經濟怎麼搞得上去？而要搞好社會治安，保持社會穩定，一是要從嚴治理，二是標本兼治……"

　　唐浩天暗自點頭，淨化投資環境，確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接下來幾個人都陸續談了。應該說，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能講到這個程度也算是不錯了，但唐浩天就是不滿足，總想著今天晚上，還應該有更"響亮"的聲音出現。目光一掃，都談過了，只剩下肖寒一個人了，他略略有點失望地說："小肖，你也可以講講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嘛，咱省經濟要大發展，也是人人有責的。"

　　大家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肖寒的身上，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掛滿了不屑，他們準備看一個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笑話。

　　其實，話一出口，唐浩天也後悔了。這算什麼呢？省委書記在自己的家裡難為一個農村來的小夥子。當時，為配合中央進一步解放思想、深化改革的方針，在G省，他親手樹起了肖寒這個典型，把瑞達公司定為省重點扶持企業。為使這個典型更具有說服力，他還在盡可能的範圍內，給予扶持和政策上的優惠，使肖寒一時間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得以迅速發展。而從此，在大家的心目中，瑞達也就和唐浩天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被大家稱做"書記工程"。

　　肖寒在大家的注目下，心情是激動的，但多年的城市生活經驗提醒他一定得慎重。在座的都是些什麼人呀？都是平時被商界稱為"爺"的人。他們不要說親自出馬了，就是歪歪嘴，就夠自己受的了。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要隨時隨地清楚自己的位置。只有這樣，說話、辦事、考慮問題才會有一個準確的出發點，才不會離譜，才不會招來麻煩和惹人笑話。他連連擺著手，說："我……我不行的，剛才幾位領導都講得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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