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豔(50)_王曼玲

五十

　　李曉光的心情也鬱悶到極點，他不知道自己和韓子燕之間為什麼總是無法溝通，他鬱悶在他有和韓子燕溝通的欲望，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欲望，而且很強烈，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最欣賞的那一份灑脫去哪裡了？

　　李曉光想到了那個孩子，那個與他有著血肉關係，卻又無法猜測的孩子。他找到了自己渴望與韓子燕溝通的理由了，他一分鐘都沒有猶豫又撥通了韓子燕的電話，但是，對方告訴他韓子燕不在。

　　接下來，李曉光又拿起了那張報紙，越看他越覺得頭髮漲，他高喊了一句"結帳"，他匆匆交了錢，出門開上車就來到了醫院。

　　李曉光在病房的走廊上見到了韓子燕，他一把把韓子燕拉到牆根下，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韓子燕，你聽著，你要是把那個孩子扔到孤兒院裡，我就饒不了你。"

　　還不等韓子燕聽明白是怎麼回事，李曉光就扭頭走了出去。

　　四

　　第二天，韓子燕和李曉光在街道辦事處辦完了離婚手續。一走出街道辦，韓子燕就簡單地對李曉光說了一句："再見。"她說完，轉身就走。

　　李曉光實在是感到意外，在他想來，他們會在一起吃一頓飯，他想像過那個場面，在一個格調高雅，環境幽靜的西餐廳裡，有背景音樂的襯托，面對懷著自己孩子的女人，這樣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沒有是沒有，但是，可以想像，就是想像一下也覺得身上熱，心裡跳。李曉光是想就是離婚，也要離得有點品位。不管李曉光怎麼想像，他也沒有想到韓子燕會是這樣的。

　　"你？……"李曉光看著韓子燕離去的身影喊道。

　　韓子燕扭過了頭，問："怎麼？"

　　"你……你就這樣走了？"李曉光支吾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韓子燕被李曉光這種怪怪的聲音擰了一下，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的鼻子突然發酸，還不等她揉鼻子，眼眶裡一下子盈滿了淚水，她急忙扭頭，哽咽著說："我走了。"說完她就加快了步子。

　　李曉光突然跑了過來，他一把拉住韓子燕的手，韓子燕眼眶裡的淚水已經劈劈啪啪落下來了，李曉光一使勁就把韓子燕攬到了自己的懷裡："我……我們結婚吧，我不出去了，見鬼，我不出去了。"

　　韓子燕沒有想到李曉光會這樣，她愣住了，任李曉光一個勁地把她往自己的懷里拉，她就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一樣，被動地接受著，就在李曉光使勁的時候，他身上背的那個挎包，頂在了韓子燕的肚子上，韓子燕本能地向後縮去，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她一把推開了李曉光，掙脫了李曉光的懷抱，她嗚咽著說了一句："再見。"接著，就加快了步子。還沒有等李曉光追上來，韓子燕已經上了一輛計程車。

　　韓子燕坐在計程車裡，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她知道自己的肚子裡不僅僅是一個生命，而是兩個，而對現在的韓子燕來說，愛花的生命比這個生命更重要。一想到這個生命能救活愛花的生命，韓子燕就覺得自己的生活是有希望的。她告誡自己，李曉光永遠是李曉光，是一個偶爾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但是永遠不會與自己糾葛在一起的另一個生命。她相信剛才李曉光的表現是真實的，但那是在一個特別的情況下，就好像是被注射了激素的某一塊肉，或是被揉進了發酵粉的一團面，這個狀況是有時間性的，是會過時的。而韓子燕知道自己要的是天長地久，是另外的力量或是依靠，是她懷裡摟著兩個柔軟生命靠在一座山上的感覺。

　　韓子燕掏出紙巾來，把臉上的眼淚揩乾淨，她的目光看著前方，路兩邊的樹木和行人向她的腦後移去。韓子燕在心裡默默喊道：過去，過去，已經過去！過去了！

　　五

　　兩天以後，李曉光坐上了昆明飛往香港的飛機，他將從香港轉飛溫哥華。

　　自從走出街道辦事處，看到韓子燕邁著決絕的步子，堅決地登上計程車那一刻，李曉光猛地意識到，韓子燕已經永遠離他而去。就好像你看到的一抹彩虹，你知道她很美，甚至你想像過把彩虹握在手裡的感覺，但是，彩虹就是彩虹，她是一種只能去看的自然現象，沒有一個人能把她握在手心裡。李曉光知道，儘管韓子燕的身上已經溶進了自己的骨血，但是，韓子燕還是一個和自己毫無瓜葛的人。似乎從一開始，韓子燕就要和自己有瓜葛，什麼大伯子，什麼好朋友，什麼孩子的父親，一切都似乎是近了又近，但是，這一刻李曉光真實地感覺到，韓子燕從來就是自己身邊的一道彩虹，他從來沒有感覺過她真實的存在過。

　　這樣的感覺李曉光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他只是在自己的心裡恨恨地罵了自己一句：活該！他更加堅定了他過去一貫奉行的原則：結什麼婚啊，頭昏啊！

　　李曉光在跨出國門的時候，還是想了想，慷慨了一把，他把十萬塊錢的一張以韓子燕的名字為戶主的存摺交給老馮，他要老馮在自己踏出國門以後，再交給韓子燕。他知道韓子燕的個性，即便這是一個父親給孩子的存款，她也覺得自己不該要。按照相關的法律，李曉光在加入了加拿大國籍以後，他將不再擁有中國籍，也就是說，韓子燕要還他的錢也沒有地方可還了。

　　李曉光對老馮說："這個憨女人，以後有吃不完的苦頭在等著她呢。"

　　李曉光走的頭一天，老馮約了一些朋友來給他餞行，當然也約了韓子燕和肖冰，韓子燕推脫了。

　　儘管韓子燕沒有來，餞行的晚宴還是如期進行。肖冰去了，她對韓子燕說："我會去給李曉光餞行的，畢竟他是我到目前為止最愛的一個男人。他走遠了，我是會想他的。"

　　那一天，老馮是主人，他只是請了李曉光比較親近的朋友，但是也還是有二十多個人，一張直徑有兩米的大圓桌，被圍得密密的。開吃之前，老馮請李曉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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