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8)_袁來

八

　　讓郝勝強感到意外的是，這周去梅家，並沒有往常那種愛理不理的冷遇和「岳母教育」，曾主任態度平和得讓人生疑。梅峰一家三口也過來了，還帶了一大堆東西。五歲的侄兒遠遠一見到梅靈，就姑姑姑姑地叫著，粘在梅靈身上。許麗麗說：「小郝，你可是大罪人了。」這一句話讓郝勝強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滿眼疑惑地看著許麗麗。許麗麗笑著說：「你把我們的靈靈照顧得那麼好，她又長胖了一圈，失去了以前的曼妙身材。讓美女身材走形，你不是罪人是什麼?」梅靈看了郝勝強一眼，對嫂子說：「你別和這個木頭疙瘩開玩笑，他懂不了你的幽默。」郝勝強嘿嘿一笑，看看梅靈，她的身材真的比結婚前更豐滿，也更性感。許麗麗的玩笑雖然有些肉麻，不過，這也反證曾主任說他沒有照顧好老婆是不對的。吃晚飯的時候，許麗麗才露出無事獻殷勤背後的面目。原來她姨媽的孩子在一所三本院校讀大四，也念化學專業，打算考郝勝強所在學校的研究生,想讓郝勝強打聽些內幕消息，比如套點題目什麼的。郝勝強聽梅靈說過，嫂子的表弟愚笨不堪，壓根就不是讀書的料，高考300多分，花幾萬塊錢買進三類大學，他考研究生簡直是個笑話。這時候，梅靈平淡卻暗含炫耀地說：「勝強的導師是知名教授，兩個師兄也都是副教授，都能招收碩士，讓他打聽一下，不費吹灰之力。」郝勝強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乾脆不接話。他心想，要是導師和師兄看到他推薦的學生如此愚蠢，不懷疑他腦子有病才怪。許麗麗見郝勝強只是嗯啊嗯啊含糊其辭，繼續施壓，她說：「小郝啊，我可在姨媽面前打過包票,他們知道你是名牌大學的老師，信得過你。我姨父說，不在乎錢，只要孩子能考上名牌大學的研究生，花多少錢都不心疼。」這時候，晚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梅靈媽媽表態了，她用一貫的領導口吻說：「都是親戚，說錢傷感情。不幫親戚幫誰呢。我們幾家裝修，都是麗麗姨父的公司做的，品質過硬不說，少說也省了五六萬塊錢。以前我們家為難的時候，別人也沒有少幫忙，我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曾主任和許麗麗一直面和心不合，奇怪的是只要面對郝勝強，她們就會暫時妥協，達成統一戰線。郝勝強笑笑,感覺曾主任說話的感覺像是招生辦主任。梅峰在一旁打圓場說：「勝強會有分寸的，學校的事情哪是你們想的那麼容易。」許麗麗狠狠地盯了梅峰一眼。

　　晚上回到家，郝勝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怪不得對我這麼好啊，原來是鴻門宴外加美人計,也為難你媽媽了，用那麼低三下四的口氣說話，她心理一定很難受。」梅靈洗完澡，一邊吹自己的頭髮一邊說：「我媽媽是知恩圖報的人，不像有些人。」郝勝強趁著喝了點酒，又被人求過，說話的聲音自然高一些，他故意耍酒瘋，把壓抑許久的話說出來說：「你們家什麼時候能把心態擺正一些呢？怎麼總是覺得我娶了你，像是窮鬼挖到了一罐金元寶。再怎麼說，我也是堂堂名牌大學的博士，大學教師，馬上又是院士的得意弟子，配不上你們一個小市民，真奇了怪，看不順眼，就別來求了我。」話說完，他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但轉眼間發洩的快感很快占滿心頭，他不成腔調地亂唱起來。梅靈冷冷地說：「我不和酒瘋子說話，洗澡醒醒大腦去，別飄到天上抓不回來。」梅靈的不爽讓郝勝強更開心快活,洗澡的時候索性放聲大唱。

　　早晨上班,剛到樓上，離實驗室還有十多米，郝勝強老遠聽到實驗室裡熱鬧不斷，充滿歡笑。他很奇怪，一貫死氣沉沉的地方怎麼這麼吵鬧。進門之後，他看到黃為滿臉笑容地給人發送喜糖，接糖的人都說恭喜恭喜。轉到了郝勝強這裡，黃為特意地遞上兩包，滿含深意地說:「郝博士，我要結婚了，請你吃糖。」郝勝強接下糖真誠地說:「恭喜你！」

　　黃為卻意味深長地看了郝勝強一下，眼神裡頗有些得意的成分，似乎炫耀他也能娶上老婆。郝勝強覺得好笑，黃為連結婚都要和人比，好勝心強烈得讓人驚歎。他很好奇哪家閨女會嫁給黃為，看黃為那幅挑戰的眼神，就沒有當面問。黃為到其他實驗室派發喜糖，碩士生劉文波神秘兮兮地問郝勝強：「你知道黃博士的老婆是誰嗎？」郝勝強忙著擺弄手上的活兒，說：「沒興趣知道。」劉文波不懷好意地說：「打死你也猜不出來，韓娜娜！」郝勝強嚇一跳,他覺得不可思議。韓娜娜是學院裡有名的醜女，男人般粗壯的身材，臉盤不成比例地胖，聲音比周迅還粗，嘴唇上濃濃的汗毛好似一道鬍鬚，人稱「男師太」，醜名遠播，蓋過了校花。曾被博士們戲稱毀容等於美容。郝勝強覺得，娶韓娜娜不是黃為一貫的作風，如果是和他鬥氣，更患不著這樣自暴自棄。黃為一直在追美女博士趙瑩雪，以前他最喜歡拿韓娜娜作為例子，說誰要娶她，個人成就會和諸葛亮差不多，應該頒發一個和諧社會獎。難道真的是老男人和老處女刹那間迸發激情，這也太搞笑了吧。雖然覺得不可思議，郝勝強也對黃為刮目相看，甚至還有一些敬佩。劉文波怪笑著說:「黃師兄真是活雷鋒啊。」郝勝強厭惡劉文波的挑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嚴厲地說:「人家好好結婚,你說他是活雷鋒，什麼意思?」劉文波自討沒趣怏怏地走開。

　　自從結婚之後,實驗室成了黃為的婚姻講堂，一有空他就大講特講娶老婆經驗，他說娶老婆還是醜些好，醜老婆有八大好處，比如：賢慧，做家務,學歷高,安全，放心等等。美女不可娶，美女有九宗罪，自私，自我，不放心等等。他語重心長地對單身男生說：「談女朋友要漂亮，但是娶老婆,一定還是醜一些的好，實在,過日子嘛,誰能守著仙女天天不做事呢。」郝勝強感覺黃為的娶妻言論似乎針對他和梅靈。

　　郝勝強把黃為的言論當笑話講給梅靈聽，諸如「醜女八大優點」「美女九宗罪」之類，他說這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梅靈面無表情，不作反應。郝勝強討了個沒趣，怕梅靈比附自己，就沒有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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