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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說到虎鞭,不能不說說那個「廣東姑娘」顏如卿的一個笑話。顏如卿每日上班要從獅子山步行二十多分鐘走到相寶山,有一次他剛從獅子山走到外環路上,就遇到一群苗族婦女賣虎鞭,很多人圍看,他也好奇,就問了一下價格,然後吃驚得張大嘴說:「這麼貴?」就問到底是什麼東西,人們都笑而不語,他就追問賣家,問得那苗族女子沒有退路,又見他並不會買,只是好奇罷了,就敷衍道:「是老虎的尾巴。」他搖著頭走開了,回到《黃果樹》編輯部,見人就說:「奇怪,虎鞭賣那麼貴,不就一條老虎尾巴嘛,點解啊?」旁邊的人都捂了嘴笑。)

  李遙看著那些乾巴巴就剩一根半透明的黃色筋的虎鞭,低聲咕噥:「怎麼認啊,這到底是虎鞭還是牛鞭?」

  苗女急了:「哥哥你看好啊,這的的確確是虎鞭,我家也就這麼幾條,還是我爺爺親手打的,現在山裡的虎難找了,也很難見到這樣的虎鞭了。」

  李遙咧嘴笑笑,但他沒抬頭,苗女看不到他的笑,她繼續說:「我爹爹交代了,這一條鞭至少要換回三袋大米才行。我是看哥哥你常來轉,面也善,才拿出來給你看的。」說著她果真將虎鞭又藏回了麻袋下麵。

  李遙有些費力地低聲說:「我是要找……我老婆不行,冷淡得很,很多年了。我想給她找些藥,你有啥子藥?」

  「哦,當然有!這個?你看看,是玫瑰油裡練出來的,我們自己都用過。」

  李遙擋開她的手:「不行,這個我知道,性子慢,沒什麼用。」

  「喏,這個怎麼樣?」她用兩個手指頭拈一些綠色的藥粉放在他手心裡,「你嘗嘗,這個來得快,男女適用,放水裡喝了,馬上就坐不住,而且時間久,一夜都不過勁。」

  「真有這麼厲害?」他裝模作樣蘸了一點放進口裡嘗,然後說,「好,就要這個!」他掏錢出來。

  「謝謝哥哥,祝你夫妻幸福美滿啊!」

  李遙回避著苗族婦女們意味深長的笑臉,邁著兩條竹竿般的長腿趕快離去。

  六月十七日的晚上,阿哈和王鷹在火宮殿試演出服。

  這個夜晚有一股特別的腥味兒。

  從傍晚開始,不,從午後,阿哈午睡醒來的時候開始。

  阿哈午睡做了一個夢,大概是在什麼地方候場,快到自己出場了,才發現自己幾乎沒穿衣服,怎麼辦?大幕已經拉開,她轉身瘋狂逃到後臺,想著大幕拉開的瞬間觀眾已經看到自己的模樣了,心裡萬分沮喪,痛哭起來,醒過來了。醒來後覺得渴,她去喝水,那水有一種說不出的腥味!

  記得布摩說過,男人夢見自己沒穿衣服是好事,女人就不能在夢中赤身裸體。這夢讓她心情不好,緊跟著看不見的腥味無處不在地將她包裹了。

  是腐爛的樹根的味?是髒水裡的魚的味?是她十四歲初潮時藏起來的濡濕的裙子的味?它來自房屋陰黑的角落,來自河水,來自那些百年古樹潮濕的根部,無論她在哪裡,都會呼吸到這味兒。

  一段時間以來睡眠不足,讓阿哈的嗅覺更靈敏了。她想,也許是初夏來到,南明河的水回暖了,河底的水草開始隨著水流搖擺起來。河水回暖的時候,河底淤泥的味兒、綠色水草的味兒,都跟隨氣泡冒出來,人們聞不到那味兒,一是因為他們天天看見河水,但心裡沒有河水;再是他們對一種氣味聞久了就再分辨不出它的異常了。

  阿哈吃飯的時候河水的腥味就在米飯裡,令她難以下嚥。喝水的時候水草的腥味也在杯子裡,她喝一口就要吐。山裡的樹木和疏鬆的泥土以及過路黃花,還有喜鵲的羽毛,都會在雨後天晴的時刻散發出腥味,不過,那味兒是阿哈喜歡的,會給她帶來如饑似渴的食欲,像大地吮吸陽光雨水一般貪婪的吞咽阿媽準備的食物。但是這城裡的腥味,卻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否則,這腥味會攪動她的五臟六腑,發生天翻地覆的嘔吐。

  阿哈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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