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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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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的都是對的。我阿媽是漢族,她為愛情嫁給我阿爸,並且被她的家庭拋棄。也許她在這場愛情中品嘗到了憂鬱。」她想了想,又接著說,「不過,她和我阿爸很相愛。」 他聽她議論自己的父母,以沉默的傾聽表示著尊敬。 她說:「我想把萊蒙托夫的這首詩唱出來。」 「可以試試。」 「我心裡有很多美妙的詩,我想將它們都唱出來。」 「你會的,你能!」 「可能這輩子都唱不完呢。」 「我想一輩子聽你唱。」 王鷹說完這句話後他們之間突然有片刻的沉默。當某種令人吃驚又無法肯定的東西出現的時候,阿哈沉默了。她被他注視得不安。他向來的目光是回避一切,回避所有人的。她尋找過他的目光,但它和他優雅地吐出的煙圈一樣縹緲。 現在,他的目光像遙遠航船上的燈光,在幽深的夜的海上向她探詢,深邃又執著,她垂下眼睛,密而長的睫毛在柔和的燈光裡細微地顫抖。 面對王鷹,阿哈骨頭裡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被動與惶恐,並因為這被動與惶恐而顫抖。 4.篝 火 阿哈深夜回去,感到很疲憊。白天時曾聽大院門口值班大爺的老婆說,阮大頭的女人得了癌症,子宮切除後癌又轉移了,已經是晚期,在醫院快不行了。現在已經是深夜,隔壁家還亮著一盞微弱的燈,走廊上就有了些鬼影幢幢的感覺。奇怪,在山裡看了很多生老病死沒有恐怖過,到了城市卻怕鬼了。她迅速跑進屋,也不開燈,就借著窗外的路燈光,將沙發後的睡袋取出,閉著眼睛鑽了進去。 突然,她坐了起來——她嗅到屋裡有遠方的泥土的氣息,有顏如卿的氣息。 「卿哥哥!」 她拉亮燈,赤著腳在屋裡轉來轉去。 屋裡還是她傍晚離開時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里間他的臥室也還是那麼整潔,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但她嗅著屋裡的空氣,裡面有他的氣味,很弱,但也很分明。她確定是他來過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牆壁、窗簾、屋角白霧一般的蘆葦,寫字臺抽屜拉手,甚至廚房的水龍頭上,都留下了他的氣息。她嗅到了他的每一絲氣息,有顏料的氣息、他愛用的夏士蓮香皂的氣息、沒有辣椒的食物清甜的氣息、他的薄羊毛衫溫暖的氣息、他波鞋底異地新泥的氣息…… 她迅速穿好衣服,開門出去。 從宿舍出來到外環路沒有路燈,是一段黑呼呼的斜坡,一直到外環路上才有城市的燈火和行人、店家。她奔跑著,跑下那段斜坡的時候,全身的骨頭被震得發抖。 外環路上的一家大排擋,打完了麻將還在贏錢興奮當中的雲貴人,男男女女大呼小叫:「格老子,你郎格搞起的,把把糊!」老闆娘是四川人,客人也像四川人一樣互相笑駡著,喝啤酒、剝殼花生、劃拳。老闆娘自是十分殷勤,跑前跑後給他們拿東西。 阿哈在這家大排擋找到了電話,呼顏如卿。呼了幾次他都沒有複,阿哈就坐在一張長條木凳上等著。 等了快一個小時,她越來越疲憊、不安,耷拉著頭。勢利的老闆娘在一邊瞅著她,說著風涼話:「這麼晚還會有人複機?你趁早先把錢付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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