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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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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房間裡雀躍著移動來移動去,他有些無措地緊跟在後面,擔心著,警惕著,瞅准了她究竟會在何時拋出一個套子,好及時躲避防止自己被套住。 他最討厭別人算計自己,男女之間,最好就是一種神秘的感覺。有些時候,他發現感覺也是靠不住的,昨天著迷的東西,今天就是出現在眼前你也可能毫無感覺。而阿哈的出現,又正好是他這麼個低潮的時期,感覺遲鈍,空虛無聊。 她看牆上的畫。他平素總是將一些半完成的習作釘在牆上天天看,一段時間後看夠了,一些細微的感覺出來了,再作修改。 她在他一幅畫前久久呆住。那是來自於巴爾扎克小說的靈感,畫一個韶華已逝的巴黎貴婦,憂鬱掩映著她曾經的美麗,畫面整個是紫色調的。 「我喜歡這色彩。」她說,「她是個不會說話的女人。」 「你知道?」他諷刺道,「她可是個畫上的女人。」 「我知道,她一生都沉默,她的眼睛只看一個方向,也只看得見一種東西。」她固執地說。 他意外了:「是嗎?你再說說!你怎麼感覺到的?」 她的話給了他一點觸動。他一直拿不准這張畫,曾經想燒掉。現在,要再琢磨琢磨。 午飯時間快到了,他還拿不准要不要大張旗鼓地帶她出去請她吃飯,她就已經在他簡陋的廚房裡用那些簡陋的炊具做出了飯菜,肉是和飯一起蒸出來的,味道很香。吃飯的時候,她洗了手,就直接拿了菜葉,抓了飯和肉一起包成一團往嘴裡送。他覺得很粗魯,不吃,把態度放到目光裡,看她。 「很好吃,你為什麼不吃?」她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望他。 他掩飾道:「好像韓國料理就是你這樣的吃法。」 少女爽朗地笑了:「這是布依人的吃法。」 她的笑臉,陽光一般,又讓他在這些陰霾遮蔽的日子裡突然感覺到光明。新鮮的菜葉包裹著肉飯真的很香。 下午,顏如卿仍舊無事可做。阿哈坐下來,變成嫺靜的淑女,長久地凝神於那些牆面上的畫,冬日晌午的光影在上面流動著。這個時刻打動他,他拉過畫架,給她畫了一幅肖像。在畫的過程中,他的心情漸漸好起來,愉快起來。畫完的時候,他幾乎感覺到快樂了。肖像上的少女和眼前的人有微妙的不同,並非是他要美化她,而是她的美本來就是既明朗又捉摸不定的。她的皮膚下面、身體裡有一個發光源,光芒就從她的神色和舉止裡煥發出來,即使她靜止不動的時候,它依然由她的呼吸散發出來。他在追尋這光芒的時候,畫上的人與現實的她更加有所不同了。 他為此而快樂。偉大的女性手執玫瑰引領我們上升,女人如果不能給男人帶來靈感,帶男人走向新的境界,顏如卿看都不要看她一眼。 冬天晝短夜長,天色暗了下來。顏如卿說餓了,阿哈在他的廚房裡找來找去還是只有中午用剩的一根火腿腸。 顏如卿說:「我帶你去合群路的食街吃火鍋吧,雲貴市有名的小吃一條街呢!」 「太好了!」她跳起來雙手圈合,把自己掛到他的脖子上。 整個冬天,合群路一直彌漫著火鍋誘人的香味。熱辣辣的火鍋,辣得人全身發熱冒汗,顏如卿自來了貴州後已經可以吃點辣了,不過不敢放開吃。阿哈就吃得猛,看見辣椒就沒命。也是,山區的男人女人,冬天就靠辣椒和白酒驅寒了。吃了火鍋後,她一股勁撮著嘴噓氣,精緻的小嘴和光潔優美的臉蛋一樣豔若玫瑰,他有些看呆了。 然後他領著她在冷風颼颼的街上溜達。到「合作旅店」,他進去要給她登記。櫃檯前的胖女人乜斜著他們,沒好氣地說:「拿介紹信來。」顏如卿知道她沒有,就說沒有介紹信,胖女人更得意了:「沒有?那就住賓館去吧,賓館不用介紹信。哼,偷偷摸摸……」 「你說什麼?誰偷偷摸摸?」顏如卿氣紅了臉。阿哈一把拉住他往外走。 「對不起,阿哈,我應該帶你去賓館,起碼住貴州飯店,二十九層的那家。可我這個月沒什麼錢了。」 「我本來就不想住什麼賓館旅店,我就住你那裡。」 「那怎麼行?人家要說閒話,我單位的……」 她打斷他:「這是自己的事呢!招誰了?」 「可這是男女問題啊。」他說著,自己也笑了。是的,男女問題。人們可能在各方面都遲鈍,但在這方面就很警醒。 回到宿舍,阿哈說:「這樣吧,卿哥哥,你有兩個房間,我們一人住一間,我睡沙發就可以了,絕對不影響你。」 「倒也是,我可以把我自己也看作女孩子嘛,這樣我們就是姐妹倆同住,很好的。」 「你真會說笑。」 「真的,我想把你當個妹妹。」 「可你也不能當我的姐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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