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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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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他找她了嗎?他好像一直在找她,也似乎從來沒找過。他不知道她會不會誤解自己的意思。看她,她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目光迷茫,又不知神遊何處了。 他悄聲地在她耳邊朗誦她的詩—— 稻草人在哪兒啊, 稻草人, 我要與你再見了! 那一片香香的田土, 留給你了。 除了你, 誰更有權利, 擁有果實累累的領地? 她聽著,一言不發。 他只好說話:「知道嗎?你的詩裡有告別童話的憂傷,有許多還沒清晰地訴說的美和幻想。」 她不說話,還是那種思考的茫然的樣子。 他繼續湊到她耳邊:「你的詩影響了我,知道嗎?」 她回頭望他,有細微的驚訝在潔淨白皙的臉上。 他繼續說:「現今精神的美和幻想越來越邊緣,軀體的、表面的美作為一種時尚追求走向日常生活,但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堅持某些東西,比如你詩中的那種溫婉雋永,那種於淡淡的憂傷中掙扎蛻變上升的精神。」 她悄聲說:「聽說你們這些畫家又在講與國際接軌,玩抽象,模仿畢卡索?我不明白,畢卡索是可以模仿的嗎?」 「唉,」他歎口氣,「與其以模仿畢卡索為創新,不如追求你詩中的那種美和雋永,看它在朦朧之中透露出光芒。」 他越說越興奮,她扯他袖子,他一扭頭,看見正在講話的主席遠遠地朝自己瞪眼,對她做個鬼臉不說了。 那以後,他曾經向她借過一些文學書來讀,感覺不錯,詩歌、散文和小說,其實和繪畫也有相通的地方,首先作品中的感情是一致的,表達的取向也有相同之處。他頗有收穫,常去找柔桑聊天,覺得茫茫人海裡就只有她能夠理解他、與他心靈相通趣味一致,得到許多慰藉。但再去還書的時候,電臺裡說她請了創作假,不知躲去什麼地方寫作了。 她的詩歌卻像夏日的九裡香一樣留下來,香味在他的世界裡繚繞。每當他思考自己的創作的時候,就反復讀她的詩。 文聯大院裡,藝術家們喜歡湊在一起抽煙喝茶閑侃,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搜羅到一起來講。他們和顏如卿不同,顏如卿是十五六年學校讀出來的,知道的都是書本上來的。他們可是自己和社會共同教育培養的,對社會人生無所不知。所以,當別人說了什麼,他總是只能這樣回應:「真的?」像少見識的婦女。這也是他們叫他「廣東姑娘」的另一個原因。 上班時間,或天冷的時候,大家往往就湊到顏如卿的美編辦公室來閑侃,因為這是文聯除了會議室外最大的辦公室,而顏如卿又性格和善,天生是個容易紮堆子的好人。 這樣的閑侃開始覺得很過癮,大家也很興奮,有些寫小說的就拿了不少去寫出來,在本地的雜誌上發表。而不寫小說的,比如畫家和書法家,或者寫詞作曲的,也照樣很投入,畢竟,那許多人性的奧妙、故事的蹊蹺、感覺的怪異,也同樣可以琢磨進自己的創作意識裡,說不定會出現某種突破。 一大院裡的人幾乎天天上班就是這樣閑侃。 除了顏如卿,任何人都不能只當聽眾,每個人都要講一些,不然就是來偷素材和靈感的了。山思來了,大家就讓他講,他不講,大家不饒,甚至要趕他走。他也著實講了幾場,但他的故事不是吹噓自己的神算,就是講些陰暗男女烏糟事,格調低,大家覺得沒勁。 別人都走開了,山思就對顏如卿講些男女之怪事,當小顏是白紙,要幫助他長見識。他滔滔不絕地,唾沫星子亂飛。 顏如卿賭氣打斷他說:「如果我是女人,就決不讓男人碰自己;如果我是男人,也決不讓女人碰我。」 「哦呵,小顏,你不是男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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