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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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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就意味著學會把愛情拿來權衡取捨嗎?我覺得這樣長大實在可悲。」 「是呀,我倒是想一直那樣理直氣壯下去,可我就是可悲地長大了,突然就能原諒一切了,當然也沒辦法再有那麼強烈的愛恨了。懂我的意思嗎?我們都回不去從前,要問我愛不愛他,我只能說,我曾經愛過,曾經而已。」 「合歡,我希望你快樂,不要陷在回憶裡不能自拔,白白苦了自己。」 「回憶對我很重要,沒有那些回憶,好像白活了某段光陰一樣,不過放心,我把回憶跟現實分得很清楚。也許有一陣我還存過一點可笑的妄想,好在至少三年前,我已經完全想明白了。」辛辰注視著十字架的方向,笑了,「感謝萬能的時間,對我來說,時間就是我的宗教。」 「你決定不被回憶束縛是好事,可是合歡,為什麼我聽得這麼蒼涼?」 辛辰回頭,只見教堂穹頂通透的光線直射下來,林樂清那張年輕的面孔神采斐然動人,眼睛明亮而清澈,滿含著關切,她笑了,抬一隻手摸他隱有黑玉般光澤閃動的頭髮。林樂清閃開頭,一把捉住她的手,佯怒道:「又來充長輩占我便宜。」 辛辰笑得靠倒在椅背上,「愛上你並被你愛上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幸福,樂清,我提前妒忌她的好命。」 林樂清看著她,也笑了,仍然握著她的手,「這是在告訴我,你不會愛上我嗎?」 「你是我最信賴的朋友,樂清,我珍惜我們的友情,才不會用愛情這麼脆弱容易變質的東西去禍害它。」 「喂,我還沒開始好好愛一個人,你就把愛情說得這麼恐怖了。」 「好好愛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樂清,值得你去嘗試。」辛辰仰頭對著教堂穹頂,光線刺激下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不過好好去愛,需要有愛的能力。我大概沒那個能力了,我可以湊合和要求不高的人談談情說說愛,找點小開心。可要是朝你要愛情,就比困在太白山上時拉著你,不放你去爭取逃生的機會還要可恥了。」 「這叫什麼話?」林樂清詫異,「你才25歲,就說自己沒有了愛的能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要急著斷定自己未來的生活。」 辛辰抽回自己的手,大大地伸個懶腰,站了起來,笑著說:「這句話該我對你說才是,小朋友。對,我們都不要急著斷定未來,樂清,尤其是你,好好享受生活吧。」 兩人出去,再拍攝了其他幾處建築,光線漸暗,他們漫步回家。沒想到那片住宅區前較之午後還要熱鬧,下班回家的人也加入了討論,有人情緒激昂慷慨陳詞,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場面是辛辰住這裡二十多年也沒見過的。他們正要穿過人群走進去,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卻叫住辛辰:「哎,你是住那棟樓五樓的住戶吧,過來到聯名信上簽字,我們一起要求更高的拆遷補償。」 辛辰草草掃了一下內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房號,回頭示意林樂清趕緊走進樓道回家。 「你準備跟他們一塊抗爭嗎?聽說現在國內釘子戶都很厲害,手段千奇百怪。」林樂清放下攝影包,一點不為這個專案是他小叔叔的昊天集團開發的發愁,倒覺得這事很有意思。 辛辰搖頭,她可不準備在這裡多耽擱,「我打算等拆遷補償標準確定了,只要不算離譜我就馬上接受。」 「那你還簽名支持他們?」林樂清吃驚,他多少有了點外國人的脾氣,不大理解辛辰這樣視簽名為兒戲。 「我不簽,她會拉著我說個沒完,而且,我確實支持他們去儘量爭取更高的補償啊,只是我不打算多耗在這裡了。」 林樂清認真看著她,「合歡,你是不是急著要離開這個城市?」 「不急啊,不拿到錢我哪兒也不會去,而且你下周回美國對吧,我肯定是在送走你之後再走。」 「又跟我玩顧左右而言他。」 「喂,別亂顯擺你會的成語。我就是搞不懂,我每次認真回答,別人都當我是敷衍,難道我的信用這麼差?樂清,我的計畫很清楚,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接週期長的工作了,抽出時間就去辦護照。只要開始發放拆遷款,我就開始處理不要的東西,能送的送能賣的賣。等拿到錢以後,先去昆明住一陣子,轉轉周邊的地方,順便看看有沒工作機會。我們都沒別的安排的話,就明年在捷克碰面吧。」 她說得這麼詳盡,林樂清開心地笑了,「合歡,那我們說定了。」 辛辰的手機響起,她拿起來看看然後接聽:「你好,旭暉。」停了一會兒,她漫不經心地說,「不,改天再說吧,今天我累了。」 嚴旭暉收起手機,見辛笛一臉的似笑非笑,不禁樂了,「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吧。」 「老嚴,我現在要是再叮囑你別去招惹我家辰子,可完全是為你好,你老男人一個了,哪還傷得起心呀。」 「喂,我只是請她出來吃飯好不好。當年我倒是真想追求她,可惜剛露點想法就被你拍了一頭包。如果不是你,辛辰早就是我女朋友了,害我白白惆悵了這麼多年。」 服務生正把他們點的簡餐一份份送上來,辛笛扒拉著自己面前的黑椒牛排,嗤之以鼻,「你就可著勁意淫吧,憑你也追得上我妹。」 大衛凡忍笑拍嚴旭暉的肩膀,正要說話,阿Ken先笑道:「Sandy是戀妹狂,對她堂妹有無限信心。」 嚴旭暉大笑,「阿Ken你太精闢了。」 辛笛瞪他們一眼,卻也笑了,承認自己是對辛辰偏心到了一定程度。大衛凡笑吟吟看著她,「放心,你家辛辰也是戀姐狂,白天還跟我說呢,我幹手淨腳也未見得追得上你,你們姐妹倆口氣如出一轍,倒真有默契。」 三個男人齊聲大笑,嚴旭暉反過來猛拍大衛凡肩膀,「老戴啊老戴,你完了,居然想追求辛笛,就等著撞一頭包吧。」 辛笛再怎麼滿不在乎,也難得地紅了臉,拿了刀叉去切牛排,悻悻地說:「就沒見過你們這麼八卦碎嘴的男人。」 玩笑歸玩笑,吃完飯後,幾個人重新進入工作狀態,自然都是全神投入,一直忙到店裡打烊,總算將畫冊拍攝的大致框架確定下來,雖然都習慣熬夜,也有了幾分倦意。從四月花園走出來,阿Ken與嚴旭暉上了計程車,大衛凡帶辛笛往他停車的地方走,路上行人已經很少了。 將近八月底,晚風終於帶了些許涼意,大衛凡不知什麼時候牽住了辛笛的手。走在寂靜的午夜街頭,身邊有一個高大的男人,手被包在一個大而帶著薄繭的掌心內,看著他控制長腿邁出去的步幅,與自己保持同行的頻率,辛笛想,不知道這種平靜而愉悅的狀態能不能算作戀愛,反正似乎滋味還不錯。不過居然連這也不能確定,她又有點自嘲,似乎之前的幾次戀愛都白談了,沒有多少回憶和體驗,現在想得起來的東西真不多。 「在想什麼呢?」 「維凡,你最長愛一個人愛了多久?」 大衛凡不免警惕地看向辛笛,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一個陷阱。他要是說從來沒愛很長時間,當然顯得自己薄情寡義,配上不良的前科,簡直就可以馬上被一腳踹飛;可要現編出一個情深意長的例子他做不到,而且不免後患無窮。照他的認識,女孩子情到濃時,不免都會計較以前的事,到時候辛笛再來追問:「你既然那麼愛她怎麼還會分開?」「你現在還想著她嗎?」那他也可以直接去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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