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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叢茂覺得她這麼會表演哪,還好自己把嗓子唱啞了!要不怎麼配合她演習哪?伯父以學者的身份開始演講了!「這些茶不知道合不合董事長的胃口,聽說,你這些日子忙著寫一本關於《婚外戀史》的書啊?你是我的學生又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我對你的希望很大。上學的時候教過你怎麼樣學習,沒有教過你用手在別人臉上發揮作用吧?」

  叢茂像一個不及格的孩子受到老師的批評。

  伯母看著女兒的臉心疼地說:「慧美,從小到大我一手指頭都沒有碰過,你看看她的臉還能上班嗎?你們夫妻一場至於下這麼狠毒的手嗎?我們『慧美』不會這樣跟你回去的。到了你們家做你的妻子,給你懷了孩子,哪一點對不起你們叢家。」

  叢茂帶著沙啞的聲音說:「伯父、伯母——。我想和慧美單獨談談。」二位以學者的風範回避了。

  看到父母回避她好像失去了強有力的後盾,很不自然地坐在沙發上。

  叢茂摸了摸她的臉說:「慧美,作為丈夫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這幾天我一直在責怪自己,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她躲開他的手說:「你沒有錯,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表現很可憐的樣子。打我的時候你不是很得意嗎?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這不是認個錯,一聲對不起,就能解決的問題。我父母都沒有打過我,你算什麼東西打我。最使我生氣的是你為了一個狐狸精打我。」

  他再次地懇求她。「那你告訴我,我怎麼做你才肯跟我回家。」

  「我有一個要求,但我說了你可別後悔。」

  叢茂知道她想說什麼,為了不讓她說出來,他的雙腿跪在她的面前。頭髮遮住了兩顆失去尊嚴的淚花。「慧美,我求你了?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跟她來往了!好嗎?」

  她的心軟了下來!「你回去吧!我想洗個澡。明天你來接我。」

  房間裡靜得可以聽到他們小聲地議論。

  夜色。已經籠罩在這座城市,角落裡的燈光有些灰暗。街上的迪吧放著熱鬧的勁舞曲,只有酒吧裡比較安靜。幾個樂手坐在臺上用手輕輕地勾著琴弦,唱著那首《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的歌。他碰到了張海龍,倆人很默契地舉起酒杯。

  張海龍幾日不見老了很多,看來他有很多感慨的話。

  「生活就別那麼認真了!天平都有誤差。以前我對你的看法真是幼稚。我覺得我,我——,」

  「公平在人心裡,我只分善惡不分正邪。其實在這個社會裡沒有良心的人多了!我們還算可以。」

  「你說得沒有錯,前幾天我碰上『淩雲』了!你說你陪她流產,讓她住我們租的房子。她連你都沒有問。」

  叢茂關心地問道:「她過得怎麼樣?」

  「嫁給一個老外,聽說很有錢的。挺好的不是日本人,沒有給咱們中國人丟臉。」

  聽到這些話,叢茂的雙眼流出眼淚。只有他知道她為什麼嫁給一個外國人。倆個人喝得大醉,相互攙扶著走在風起的大街上。他們坐在街邊的椅子上。叢茂心裡一陣陣地酒精翻騰,他彎著腰把嘴裡的髒物送到地面上。他的頭顫抖著,他卸下偽裝一天微笑的面具,老實地猙獰笑著。

  他說道:「我再也不喝酒了!太難受」

  張海龍的臉色青白,目光發亮。沮喪地說:「溫靜她這一生都不能生孩子了!她在一次動手術的時候,正好是被奚落過的醫學院的男生給她做的,他把她的卵巢給切開了!」他雙手捂著臉,身體抽動著。

  「高興在房地產出事是我和你的繼母策劃的」 他終於哭出了聲音。

  叢茂的臉出現驚慌的顏色。從來沒有流過淚的人現在流淚了,他卻是從來愛流淚的人現在不流淚了。

  「你還是好好地保存你的悲哀,我實在不願意你像我這樣失掉了悲哀,狼吞虎嚥地把自己的心吃得精光。」

  他聽到叢茂的話哭得更傷心了!叢茂的心裡也在流淚,無淚的哭是沉重的悲哀,猶如無言的沉默是最偉大的表現。人生的成分並不簡單美麗。表面看來,一切人和事平淡無期順應自然進展。其實,生命多的是難言的悲戚。把思想寄託給另一個世界的人有福了。

  叢茂離開了椅子!一個人向夜的深處走去。他心裡想著:一個人能夠有悲哀的情緒,感到各種的悲哀,他就不能夠算一個悲哀的人。

  第二天。叢茂把陳慧美接回來了!叢文富把錢打在他的帳戶上。

  樊晉芳一臉地不高興,叢夢晨和母親一樣。只是各自的目的不同罷了!

  忙完了一天終於到了晚上。夜來了,是黑色的夜。已經不是一天了,他沒能安睡。他起身坐在舊式的圓椅子上,手指叩著椅子的扶手,默默地向窗外望著星宿,仿佛已不是一年了。他沒有要笑的笑;生來不會嚎哭,也不會製造一些淚珠裝點在臉上。吃苦並非人的天性,然而幸福的人卻將它頌為美德,因為他是幸福的;吃苦的人並非為吃苦才活著,而是為活著才吃苦。

  夜,是可怕的,但誰有權力因為可怕而輕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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